映淳鼻子里酸的厉害,眼眶也一阵一阵的发胀。
“别哭,萧映淳,不许哭。”映淳用极小的声音呢喃着安慰自己,使劲攥着双拳,任指甲掐进掌心,希望疼痛可以分散一些注意力:“别让他们笑话你,别让他们说你是个没有用的死丫头…出门在外,不能给燕王府丢人…”
“映淳郡主!”忽然有人在身后唤她。
映淳忙揉了揉鼻子回头看,来人竟是严奉岑。
“原来你在这儿呐,我找了你好半天。”严奉岑朝她走过来:“怎么不跟弟兄们一起庆祝啊?你不是最喜欢热闹吗?”
他看看映淳又看看小马:“这喂马的活儿有专人来干的,放心吧,亏待不了你的小马。”
映淳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强压着哽咽的哭腔说:“喂马的不知道,小马每天要吃一颗糖的。”
说罢,从腰间解下糖兜兜来,拿出一块糖放在掌心,递到小马面前。
小马乖顺地用舌头卷走了映淳手上的糖块。
严奉岑察觉了映淳的不对劲,凑到她身边关切地低声问:“郡主,怎么了?”
一直坚强忍耐着的人,有时候就是在等一句“怎么了”。
映淳的眼泪顷刻间喷涌而出。
“奉岑哥哥…”映淳只觉得严奉岑现在成了她在这军中最亲近最可以依靠的人,若是想找人敞开心扉,当下也就只有他了。
“打…打仗怎么这么不好玩啊!跟我在家的时候想的…一点,一点都不一样!”映淳低着头哭的抽抽搭搭:“和我一个营帐的兄弟一仗下来就没了两个,我身边的床铺一下子就空了…昨晚他们还都在我身边打呼噜,我还嫌他们吵...奉岑哥哥,我好害怕,我真的真的好害怕!我想爹娘,想弟弟,我想回家...呜呜我想回家...”
映淳哽咽的哭腔软糯糯的,声音里全是害怕和委屈。
严奉岑一脸心疼地站在她身边,给止不住抽噎的她拍着背顺气。
她总说自己是燕王的女儿,总是要坚强要勇敢,严奉岑和她认识许多年,从小就听她说,等她有一天从了军,一定要像她爹爹燕王那样,样样做的比人强。
可她也不过是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啊。
她其实是可以在家里做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的。
有时候,她真的把自己想的太坚强了。
等映淳渐渐平静下来,严奉岑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走,咱们到那边喝酒去。”
“我不想去,”映淳揉了揉肿成桃子的泪眼:“大家会不会笑话我呀。”
“哎呀郡主!”严奉岑笑道:“谁当新兵的时候没哭过一大场!你信我的,你这反应绝对算小的了,大家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才不会有人笑话你呢!”
严奉岑推着映淳到了篝火旁,扬声吆喝道:“弟兄们,看看谁来了!”
围着篝火坐着的,都是中层品阶的军官们。有些映淳在演武场和龙啸营时就认识,又有几个没见过的生面孔。
等映淳渐渐平静下来,严奉岑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走,咱们到那边喝酒去。”
“我不想去,”映淳揉了揉肿成桃子的泪眼:“大家会不会笑话我呀。”
“哎呀郡主!”严奉岑笑道:“谁当新兵的时候没哭过一大场!你信我的,你这反应绝对算小的了,大家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才不会有人笑话你呢!”
严奉岑推着映淳到了篝火旁,扬声吆喝道:“弟兄们,看看谁来了!”
围着篝火坐着的,都是中层品阶的军官们,有些映淳在演武场和龙啸营时就认识,又有几个没见过的生面孔。
大家转过身见到映淳,都站起身热情地招呼道:
“哎呀,映淳郡主来了!”
“这不是咱们的小巾帼吗!快到这儿坐!”
众人七嘴八舌地把映淳让到中间。
“郡主,听说当年燕王殿下十三岁就上了战场,郡主今年多大了?”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军官问。
映淳用手背擦去眼角泪痕,声音虽然还有些哽咽,但添了几分自豪:“也是十三。”
“看看,果然龙生龙凤生凤!女承父业!真是了不起!”络腮胡子忍不住拍手称赞。
“今天日里那场仗,郡主摘了几个脑袋啊?”一个黑黄皮色,体格干瘦的老兵,一只手攥着酒囊,另一只手在自己脖子处比划了一下。
映淳不太好意思地说:“统共杀了该有八个人,但是,没有砍他们的头,从马背上射下来七个,又被我长枪刺死了一个。”
这话一出一圈人都炸开了话匣子:
“八个!这才第一场仗!”
“我刚当新兵的时候,仗都打了半个月了,我一听敌军号角响,腿肚子里还直转筋呢!”
那个老兵朝映淳由衷赞许道:“燕王的女儿当真是了不起呀,女中豪杰!但是亲自取了敌人项上人头,郡主还没尝过那种爽快!碗口大的伤口,一股滚烫的血沫子喷出来:哗!直爽的人感觉骨头缝里都咕嘟咕嘟冒泡!”
络腮胡子起身将酒囊塞到映淳怀里:“郡主,喝口酒!酒顺着嗓子烧下去,胆子就壮起来了!”
“就是!”另一个年纪稍轻的军官也附和着说:“这当新兵的时候,都得这么哭过一回,醉过一回,今后战场上杀敌就浑身是胆,再也不怕了!”
严奉岑忙出言阻拦:“哎,我看谁敢让郡主喝醉?让燕王殿下知道了还不把你大卸八块!再说,咱们映淳郡主可早就许了我二弟,你们这帮小子,不许打歪心思!”
“呀!严奉岑,你弟弟天大的能耐,能把这巾帼英雄拿住了!”众人都是笑着拍手起哄:“小严夫人!”
映淳被这一群热心善良的兄弟们逗得破涕为笑,笑着朗声道:“那我也不能不给这位大哥面子,我得喝一口!”说罢举起酒囊,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军中酒烈,一道火线顺着喉咙烧下去,一下子辣的她眼泪都又涌了出来,仰着头缓了半天,“哈”地吐出一口酒气,高声叹道:“好酒!”
“爽快!”众人都是拍手称好:“过几日若是再开仗,咱们郡主必立头功!”
御林军骑兵分为两队,在皇家演武场上相错疾驰。
启元骑在马上,张弓搭箭以待时机。
错杂移动的兵马之间,终于露出了掩映在其后的箭靶。
萧启元将拉弓的手一松,箭离弦直插入靶心。
“好!”启荣在场边假惺惺地高声喝彩:“六哥真是我大晟的神箭手!”
启元得意地驾马踱到场边,见与启荣站在一起的萧启焕没有对自己的精彩表现作出赞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萧启焕,你也上马试试?”启元随手将弓抛向启焕。
启焕稳稳接住,却朝启元微微一笑拱手道:“陛下精于骑射,臣自愧不如。”
启元得了肯定,心中得意又添了两分。
“朕当年第一次打猎时,还是堂姐教朕张弓搭箭,想必堂姐的箭法定在朕之上,”启元跳下马走到二人身边,有些轻视地看了启焕一眼:“怎么九皇叔的好箭法传给了堂姐,反倒没传给永安郡王呢?”
启焕面容上没有一丝愠色,颔首低眉道:“是臣愚钝惫懒,对箭法并不钻研。”
“看来你萧启焕,也是有不如朕的地方嘛?”启元笑着拍了拍启焕的肩膀:“朕作为兄长,等哪日课业不忙,亲自好好教教你。”
“那臣先谢过陛下。”启焕像是真的为启元肯“教导”他而高兴,面上添了些笑意,合手朝启元行了一礼。
演武场的另一边,贤贞皇太后由摄政王萧承煦陪同着,正与肃王萧启翰交谈,刚刚启元拉弓一箭中靶心的表现,想必他们也都看到了。
贺兰茗玉眼见儿子英姿飒爽,欣慰地笑道:“这小一辈啊,看上去可真不错,多亏了肃王殿下这么多年的精心教导,我大晟后继有人了。”
萧启翰忍不住自得一笑,还故作谦虚道:“臣不敢当,众皇子与陛下是皇宗兄弟,并驱争先,得益又得趣,自然卓有成效。”
萧启翰一瞥萧承煦沉着脸色盯着启元那边,又故意扬声道:“陛下是觉得和众皇子一同训练更加热闹,所以才时常一同过来习练,并非是——”
萧启翰等着萧承煦转过头来,才故意盯着他的眼睛继续往下说:“——不喜欢摄政王的教导,摄政王,可千万别多心呐。”
“多心”二字咬的极重,听得萧承煦的脸色更差了两分。
“肃王这是哪里话,”萧承煦皱着眉轻叹了一口气:“陛下有心习练,又能有所进益,自是好事。”
萧启翰又装作是见了贺兰茗玉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哦,对了,陛下和其兄弟们,还为我大晟的弓骑兵,琢磨出一套操练新法。皇太后和摄政王,不妨一起看看。”
贺兰茗玉欣喜道:“好啊,那就有劳肃王为我们展示了。”
萧启翰向看台上让两人道:“请皇太后和摄政王上座。”
萧启元见母后和九皇叔坐在看台上向他这边望过来,忙背上弓箭再次上马,士兵们高举箭靶在场中移动起来,启元驾马张弓搭箭,箭箭一击即中。
启元见母后和九皇叔坐在看台上向他这边望过来,忙背上弓箭再次上马,士兵们高举箭靶在场中移动起来,启元驾马张弓搭箭,箭箭一击即中。
萧启荣眯眼觑了下贺兰茗玉的神色,见她满脸都是欣喜,冷哼一声对启焕说:“陛下出了风头,瞧把皇太后乐的,回去不知道又要奖励陛下什么呢。”
“陛下这操练方式怕是不便用于实战...”启焕盯着一字排开等待皇太后和萧承煦校验的持靶士兵,沉吟了一会儿低声道。
“你敢说陛下想出来的法子不好?”启荣皱着眉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启焕:“你这脑袋里都想什么呢,说的话没有一句是顺着陛下的心思来的!我听我母妃说,表姐幼时嘴巴极甜的,怎么生出你这么块木头疙瘩!”
启焕也不恼,心平气和地朝他笑了笑:“那可能是我想错了吧,陛下的法子是好的。”
“你看,皇太后召陛下过去了。”启荣翻了个白眼:“这操练方式,有一大半都是由我设计的,结果到了该受嘉奖的时候,又是只有他一个人的份儿。”
“皇兄,陛下这次怕不会受嘉奖。”启焕也朝看台方向看去:“可能还会因此受罚。”
“受罚?你看皇太后的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启荣愤愤地翻了个白眼:“左右没咱们的事,走了,练功去。”
启焕见启荣走远,看台上也没有人向这边张望,默默地从背上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
墨黑的眸子盯住了百步外的箭靶,启元之前射的箭还插在靶心上。
利箭破风,将本钉在靶上的那支箭从中间劈成两半,再次插入靶心。
守靶的士兵被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朝启焕瞧。
“永,永安王好箭法...”那士兵惊的舌头都打了结。
启焕微笑着将食指竖起轻贴向唇边:“嘘。”
萧启元意气风发地打马奔到看台前,将弓抛给侍立在旁的宫人,攥着马鞭兴冲冲地快步走到上座前向贺兰茗玉行礼道:“给母后请安。”
“陛下辛苦了,快坐。”贺兰茗玉微笑着向他一颔首。
启元坐到贺兰茗玉下首右侧,正对着眉头紧锁的萧承煦,他心里觉得自己今日出了风头,母后也是喜形于色,不禁在对平日里惧怕的萧承煦说话时,语调中也多了几分张扬随意:“九皇叔,朕为弓骑兵新制的操练之法,如何呀?”
萧启翰偷眼看着萧承煦的反应,见他并不搭腔,启元还在兴致勃勃地接着说:“朕之前啊,跟大哥去军营看过他们操练,未免太死板了!这行军打仗,就是要机动,随机应变!所以啊,朕想出了这个方法。”
“朕觉得甚好啊,也实用得多!”萧启元见贺兰茗玉用鼓励的眼神望着他,话说得更加有底气:“不如从明日开始,就让他们按此法操练,必定能事半功倍!”
“臣以为不必了。”萧承煦沉声开口,打断了正说的兴致勃勃的萧启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