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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9章 他抢我台词啊!

    “他就这么走了?”

    “他海刚峰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着?这不是显得我家欺负他了?”

    严府巷中,严世蕃看着扭头就走的海瑞,一脸茫然,接连三问。

    而在巷口。

    那帮不知身份的好事人,在看到海笔架竟然是恼火至极的拂袖而去,虽然不知道巷子里究竟都谈论了些什么,但结局却是很明显的。

    靠着回京第一天堵门,成为徐阶一家倒台最关键的海笔架。

    今天在严府巷吃瘪输下阵仗了。

    这可是大新闻。

    比之他海瑞又一次堵了当朝权贵人家的门,还要劲爆。

    人群迅速散去,都要抓紧时间将严府巷里发生的事情送到该去的地方。

    而严府门口,老少三人沉着脸走回家中。

    绕过府门后的照壁。

    严绍庭便开始笑了起来。

    声音不大,但脸色却是无比的精彩。

    严世蕃眉头皱起:“都被这个海瑞堵门了,你还……”

    不对!

    瞬间,话没说完,严世蕃就闭上了嘴。

    不对劲!

    很不对劲啊!

    他立马看向还在笑个不停的儿子,而后又看向老子:“爹,海瑞这厮不会是故意的吧?”

    严嵩眯着眼:“故意不知道,但故意为之却是肯定的。”

    严世蕃眼睛飞快的眨着,然后重重的拍了儿子的后背一把,瞪着眼道:“别笑了!当老子的人了,能不能有点正形?”

    严绍庭被拍的吃痛,侧目看向严世蕃。

    严世蕃却是又笑着转口道:“说说你的看法,是不是和你爹我一样想的。”

    虽然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但严世蕃却又有些拿不准。

    儿子似乎看的比自己更明白点。

    不问白不问。

    反正不要钱。

    严绍庭撇撇嘴:“海瑞今天来,是两个目的。一来确如他所说的,我家如今在朝中权势太大,亦文亦武,有违文武之分。其次便是为了警醒我家,他能如此质问我们,朝中其他人便也能如此。”

    “这倒是与我想的不谋而合。”

    严世蕃嘀咕了一声。

    然后眉头一挑。

    “这个海瑞倒是坦荡,是个汉子!”

    说完后,他便转身又向府外走去。

    严嵩沉着脸问:“你这是又要去作甚?”

    严世蕃这时候已经走出一大截,回头道:“他海瑞是个汉子,我家怎能不领这个情?儿子这就去寻他,请了他去百花阁吃酒!”

    百花阁。

    是最近在南城金鱼池附近开的一家青楼。

    也不知道东家是谁,从扬州那边弄了一批鼎鼎的瘦马,一时间名震京师。

    严嵩顿时一脸黑线。

    但严世蕃却已经是一溜烟消失不见。

    严绍庭只能是上前搀扶着老爷子往后院书房走去,低声开口道:“父亲怎可能去寻海瑞,他还不至于干这种傻事。”

    “他干的傻事还少了?”

    严嵩享受着大孙子的搀扶,却是瞪着眼骂起了儿子。

    严绍庭笑呵呵的:“这两年父亲也稳重了不少。”

    虽然这话说的有些怪异。

    当儿子的说老子稳重起来了。

    但爷孙俩都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严嵩哼哼了两声,转而说道:“海瑞今天上门,这件事却也是给咱们提了个醒。如今太子尚未即位,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你最好还是要小心些。”

    严绍庭点点头:“您是觉得,高拱会对付我们?”

    “高肃卿?”严嵩问了一声,然后摇头道:“他不过是表面性子急躁罢了,内里比如今朝中所有人都看得透。老夫以辞归获允的新政,就是披在我家身上的一层袈裟,他高拱也得要扯一扯这层袈裟。”

    严绍庭笑着问:“所以,高拱只会与我们和而不谋,或者获为了主导新政,刻意与我家交恶?”

    严嵩点点头:“你看得透,也看的明白,他高拱大概也只会这么做。”

    严绍庭笑了笑,没再说话。

    倒是严嵩继续说:“只是他高拱却恐怕还是没看明白一件事。”

    严绍庭侧目看过来。

    思考了一下。

    他说道:“太子。”

    “正是太子。”

    严嵩肯定的说:“他高拱虽然当初是裕王府的先生,可太子这几年下来,却难道还能和当初一样?今日在宫中,他让你去协理京营戎政,这就是将京畿安全交给了你和顾寰,进而想要让你们整顿京营。这等雄心志向,还能受高拱控制?”

    严绍庭笑而不语。

    所谓雄心,是最能迷惑人,也能麻痹一个人的。

    想来现在已经住在东宫的太子,就已经被他的那份雄心给麻痹了。

    这个时候他朱载坖,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受控于高拱。

    而按照老爷子的说法,只要继续下去,等到朱载坖登极即位,势必会因为朝堂之上的事情和高拱产生争执。

    到时候。

    高拱再想要做什么,就得要备受掣肘。

    首辅无暇他顾,严家也就能高枕无忧。

    严绍庭缓缓开口:“那现在……”

    严嵩哈哈一笑。

    拍了拍大孙子的手背。

    “且由着吧!”

    ……

    “不可使由之!”

    深夜。

    大内。

    东宫。

    灯火通明。

    一声低吟。

    太子朱载坖站在东宫寝殿内的一张大明堪舆图前,就连身上的衣袍都未曾更换。

    望着堪舆上属于大明的两京一十三省,九州万方,朱载坖只觉得心中阵阵激荡。

    再有一些时日,这天下九州,便都是自己的了!

    朱载坖的双眼不断的闪烁着光亮,嘉靖一朝的朝堂之争,不断的在他心中浮现着。

    如今先帝驾崩前,可谓是以雷霆手段镇压宵小不臣,推行新政。

    自己即位,自然是要继续推行新政。

    如此。

    那么自己在位之时,自己的朝堂,就不能再允许这些臣子们继续漫无目的的争斗。

    更不能再放任这些臣子把持权柄。

    于是。

    朱载坖就想到了严家。

    今日他在乾清宫,想让严绍庭去协理京营戎政,便是因此而为。

    自己现在在朝中最大的援引就是严家,而严家如今也是世袭勋贵,替自己去掌握京营,借着严家身上暂时披着的那层文官的皮,一步步将京营重新掌握在皇家手中,将文官踢出去,就是自己诸多设想之一。

    那么接下来呢?

    自己那位王府潜邸的高师傅,自然可以用其来为自己清理朝中那些冥顽不灵的旧党官员。

    不过今日在皇极殿,李春芳当众指责严绍庭,而高拱不曾开口,这一点却也让自己甚为满意。

    朝廷嘛。

    就不能真的让臣子们一团和气了。

    先帝在世时的制衡,虽然也带来了朝堂上激烈的争斗,但也未尝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而这一点,也是朱载坖今天才刚刚悟出来的。

    或许。

    这就是身在其位的真正含义。

    “来人。”

    朱载坖站在堪舆前,沉声喊了一句。

    旋即。

    已经被内定为御马监提督太监的冯保,便出现在了朱载坖身后的阴影中。

    “奴婢在。”

    朱载坖也不回头,只是交代道:“告诉司礼监,先前西苑被毁的玉熙宫,无需重修,自此停建。”

    冯保当即躬身:“奴婢领命。”

    随后,在余音中冯保便已消失不见。

    而朱载坖却是面露笑容。

    停建内廷宫殿,此举应当能让前朝的臣子们夸赞自己一句勤俭了吧。

    也不知礼部会给新朝定一个什么年号,但总之新年号,必须要比嘉靖朝更让臣子伏拜才是。

    ……

    “跪!”

    翌日清晨,皇城内传来一声呼喊。

    已经聚集在思善门前的王公勋贵、文武大臣们,齐齐跪在地上。

    “拜。”

    又是一声。

    众人伏拜在地。

    “哭。”

    于是。

    哭声响起。

    在人们的哭丧声中,哀乐四起。

    大行皇帝的梓宫棺椁,便正式从乾清宫移入奉先殿内。

    自此之后,朝中官员每日都要在这思善门前哭临一遍,而后回衙当差,直至梓宫发引入皇陵地宫。

    等到众人哭的差不多了。

    皇室成员也在太子朱载坖的带领下,走到了思善门前。

    按理说。

    这个时候。

    太子是要说些话的,然后臣子们就可以各回各处。

    但却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按照品级跪在地上的人群中,前列位置,李春芳动了一下。

    就在他要站起身的时候,却有一人比他更快!

    穿着素服的海瑞,噌一下就站了起来。

    “启禀太子,臣海瑞有本要奏!”

    已经半起身撅着屁股的李春芳,立马回头看向手中捧着一道奏本,完完全全站起来的海瑞。

    李阁老的脸上立马闪过一道晦气的表情。

    这年头,就连奏事也开始有人要抢个先后了。

    什么世道!

    李春芳双手藏在袖中,捏着一份奏本,只能等着海瑞奏事完毕。

    不过在场众人,也似乎有所醒悟。

    昨晚在严府巷发生的事情,可早就已经传入他们耳中了。

    如果按照海瑞之前回京时的操作来看。

    头一日堵门。

    第二天必然就是要上疏弹劾的。

    又是可以看好戏的一天了!

    而朱载坖则是眉头皱起,眼里带着一丝不悦的看向海瑞。

    他知道海瑞的能力,也知晓海瑞的清廉,更知道海瑞是真正的直臣。

    但不分场合,却也是他的毛病。

    朱载坖缓声开口:“如今先帝停灵奉先殿,朝中诸事暂歇,按理本宫亦只是太子,都御史言事即可,不可善用进奏之词。”

    海瑞也算规矩,点了点头,便开口说:“臣要言太师严嵩、刑部左侍郎严世蕃、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严绍庭、龙虎大将军严鹄、资治少尹严无忧。此五人同出一门,乃祖孙四代,皆在朝有官,盖文武皆授,比幼齿食禄,权势之大,无人可比,我朝凡二百年,任何一家,亦无先例可循。严氏一门,祖孙四代,官隆而势盛,盛极则权,权则倾之,国何以主?”

    思善门前。

    海瑞一言压住了所有人的动静。

    而还跪在地上给老道长哭临未起身的严绍庭,抓了抓耳朵。

    这个海瑞。

    偷懒了啊!

    报个官职竟然都没有报全。

    难道是这大内地方太小不够站了?

    李春芳则是瞪大双眼,虽然心里已经有了预料,但当海瑞说完后,他却是傻了眼。

    海瑞他现在说的,可都是自己准备要说的话啊!

    李春芳赶忙转动脑袋,看向一旁的高拱。

    海瑞他抢我台词啊!

    而海瑞则是继续说:“事无前例,臣进言,严家四代五人,皆在朝中,属为不可。严绍庭乃为人臣,昨日却僭越礼制,奉大行皇帝还驾乾清宫,当申斥降罚。严无忧不过孩童,尚且咿呀学语,当夺其官。严鹄骤升,执掌军马,拱卫皇城,亦有不妥,当罢或转。”

    李春芳彻底麻了。

    藏在袖袍下捏着奏本的手,也已经松开。

    海瑞已经将自己想要说的所有事情,都已经说完了。

    自己这个时候再进言,也不过是拾人牙慧。

    只是他有些不太明白。

    海瑞原本瞧着不是和严家走在一块了嘛,怎么这个时候却忽然要对严家弹劾。

    总不能是为了演戏吧?

    那也没有这样拿着自家官职权位演戏的!

    朱载坖亦是满心疑惑,更是有些不满。

    这个海瑞,过去就喜欢闹事,现在又是如此。

    他扫了一眼在场的臣子们。

    “本……”

    朱载坖刚刚开口,他准备是以自己还只是东宫太子,不可僭越处理朝臣奏本,将这件事先压下去。

    但是。

    就在朱载坖刚开口之际。

    严嵩却已经是从袖中掏出一本奏疏。

    “臣,严嵩,进奏,请太子准允臣辞去太师一职。”

    朱载坖眉头一挑,而高拱等人亦是锁紧眉头。

    海瑞刚弹劾完,严嵩竟然就立马掏出奏本请辞太师一职。

    这分明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只是不等他们反应。

    严世蕃也已经在人群中走到了前面,跪在地上,亦是从袖中掏出一本奏疏。

    “臣,严世蕃,进奏,请太子准允臣辞去刑部左侍郎一职。”

    当严世蕃说完后。

    思善门前众人无不是面露诧异。

    严嵩请辞,就算是早有准备,但这也在情理之中。

    可严世蕃出来请求辞官,这就不正常了。

    可是严家父子二人出来请辞,已经让众人惊讶不解,闹不明白究竟怎么了。

    严绍庭也已经站了出来,走到朱载坖面前。

    亦如老严头和小阁老一样,从袖中掏出……

    整整三本奏疏!

    “臣严绍庭,代臣弟严鹄、臣子严无忧,进奏。”

    “请太子准允,臣辞去太子宾客、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詹事府少詹事、翰林院侍读学士之职,臣弟严鹄辞去龙虎大将军一职,臣子严无忧辞去资治少尹、亚中大夫之职。”

    “臣等依祖宗成法,按大明律令,先帝驾崩,百官进辞,呈奏进言,请殿下降准!”

    随着严绍庭将三本奏疏高高捧起。

    整个思善门彻底哗然。

    就如同昨日严绍庭忽然带兵出现在人们时一样,让所有人震惊不已。

    谁能想到。

    海瑞一道弹劾奏疏,就让严家满门老小都上奏辞官。

    可是很快众人又反应过来,无不是脸色惊恐。

    完了!

    完犊子了!

    老严家这是把所有人都绑架了!

    要拉着大伙一起完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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