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那天跟五年前参军离家一样,父亲杀鸡炖肉又拿出不舍得喝的好酒,叫上隔壁的富贵叔和朱大江的父母,围着不大的桌子一边喝酒一边唠着家常。大江的父亲问我退伍了有何打算?我想说出去找份工作,可一想到父母亲迎接我的泪水还是将话咽了下去。我端起酒杯敬了他。“我哪也不去。”大家的母亲笑吟吟地看了看我说:“要不跟着我家大江去派出所,你们自小一起长大,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我说大江不是在我参军后去了杭州吗?怎么又给派出所开起了车?大江父亲端起酒杯兹的一口下肚,用手抹了抹嘴说:“外出打工可没那么容易,不过现在大江挺好的。”
父亲说去年家乡遇到了旱灾,让本来就不富裕的小村落愈加贫穷,乡亲们也不知道老天爷哪天能开恩下雨,每到耕种的季节还是义无反顾的跟往年一样下地播种,可付出的辛劳还是没能换来期盼的风调雨顺。父亲又说他和母亲都能理解我的心情,叫我还是不要在家待着,先让大江帮忙问问派出所还要不要人,真能跟大江在一起也算是不错了。
隔壁的富贵叔早早地吃完了碗中的米饭,将筷子往桌子轻轻一放,说了句“你们慢慢吃”起身就走出了屋子,我跟父亲到门前送他,刚好看到朱大江从桑塔纳警车里下来。
朱大江要比五年前成熟了许多,还是那副标准的国字脸,小平头理的比当兵的还要标准,穿着一身未挂警衔的警服,倒是显得有几分帅气。我冲着他就是一个笑脸,他用手拽了拽我胸前的大红花说:“你这动静整的是要结婚啊?土里吧唧的。”
坐在富贵叔的位置上,大江快速地刨着碗里的饭,说一会所里还有事,如果不是听说我回来了,他都没时间来吃这顿饭。
“志远退伍回来了没事做,你跟所里的领导说说看,能不能给安排个差事。”父亲给大江递过去一支香烟。
“天上飘来五个字,那都不叫事。”大江呜呜囔囔地说着。
我说这么些年大江你还是改不了这句口头禅。他笑笑说:“咱,自信的很!”
他父亲朝着他就是一个斜眼。“就知道吹牛,那你从杭州回来干嘛?”
放下刨得一干二净的碗,大江将筷子一丢,拿起桌上的香烟,冲着他父亲说:“这老爷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没来得及脱下军装,大江就拉着我上了车,说择日不如撞日拉着我就往镇里去。
坐在椅子上的警察是位稍稍谢顶的中年男子,桌子上的工作牌上面写着警号和刘大山的名字,职务一栏写着所长两个字。见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屁股,我客气地给他递去一支香烟,他瞄了下我手里的烟盒说不抽不抽,从抽屉里拿出一包中华,拽出一支放在嘴里。我心想这人真瞧不起人,好歹我也是朱大江介绍来的,你既然看不起我,我也不稀罕看你了。
“叫什么名字?”他问我。
我用无所谓的态度回答他:“周志远。”
他将眉头一舒说:“泗阳致远中学跟你有关系吗?”
我很想笑,但还是给了他面子。“在里面读过书。”
“难怪叫志远这个名字。”
这下我忍不住了,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按你这么说,你们家父母亲应该是在山上放牛时生的你。”
他将烟头使劲地往烟灰缸里一掷,大发雷霆。“从你进门我就没看上你!跟你开句玩笑,你居然敢拿我的名字说事。简直是岂有此理,滚蛋!”
守在门外的大江将我们的对话听得滴水不漏,眉头一阵紧蹙,说这下完了。还没来得及将我责怪,大江就被叫了进去。轻手轻脚地关上门,里面却传来震耳欲聋的辱骂。“什么鬼都往这领!当我这是劳务市场啊?!若不是看你家亲戚的面子,我连你都不想要!你赶紧给我办正事去,到众兴镇派出所去接新调来的副所长......”
大江垂头丧气的坐在车里,我连说抱歉,他又说天上飘来五个字那都不叫事。看着他的牵强我让他送我回家,他不倒翁似的点点头,车子却朝着县城泗阳方向开。我说你被那所长骂昏了是不是?大江说我去接人,顺便带你去县里的一家职业介绍所,说不准那里就有适合你周志远的工作。
从介绍所里一脸沮丧的走出来,站在县城的街头,来来往往的车辆卷起地上的灰尘扬到空中,呛得人直捂鼻子。在县城转悠了大半个下午也没能找到一份工作。介绍所的人说去做个保安倒是没说的,就是七八百元的工资叫人退缩,其他的工作我也想试试,可总被以没有工作经验为由拒之千里。
站在与大江约定的公交站台前,等车的人用异样的眼神朝我看。我就奇怪了,我长的既不吓人也不丑陋,这帮人干嘛用发现外星人一般的眼神盯着我小声讥笑?快速驶来的警车一个急刹停到面前,大江摇下车窗看着我说:“哥哥呃,我求求你把面前的那朵花摘了行不行啊?!”我这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