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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退伍返乡(2)

深更半夜的徐州火车站前广场灯火通明,地下室游艺厅里发出的音乐倍感刺耳,初冬的凉意迎面袭来叫人打起了寒颤。身边时不时地出现讨要钱财的小孩,也有的是在大人陪伴下一起讨要的。明知他们都是些吃专业饭的骗子,但我还是每见一个多少给他们一点,不是因为自己傻,而是不想麻烦缠身。你要是不给,他们就紧紧粘着你不放。对于一个孩子,你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不叫你掏出个十块八块的,你休想洒脱的走开。倘若你脾气不好,骂上他们几句,或者出现推搡之类的肢体动作,立刻就会有几个流氓般的人出来找你麻烦。走在我身后的一个秃顶中年男子就遭遇这样的尴尬,虽说他临危不惧大喊着要报警之类的话,广场上依然没能见到穿制服的条子。眼前的情景难免让我想起站前警务室里的两位警察,他们正对着电脑一个玩网游,一个翻老K。

    徐州离老家还有近两百公里的路程,接近凌晨两点的夜里找不到一辆开往泗阳的巴士,问了开出租车的司机说最早一班也要六点半才能发车。背着包在火车站附近连找了几家旅馆都被告知已经客满。看着远处巷子尽头还亮着的旅馆招牌,我用双手将肥大的军服贴裹着身体朝着巷子里走去。

    眼前的巷子很窄,进来的人只能靠步行或者自行车,两侧都是些卖土特产或者小吃的商店,只是个个大门紧闭。唯有前面几米开外的几家店铺里还亮着灯火,远远的望去灯火尽显昏暗,待我走上前朝里面看去,眼前是一片姹紫嫣红。坐在昏暗却不失暖调的灯光下的女人个个浓妆艳抹且穿着暴露。见我瞪着眼睛往里看,一个打扮的如妖精一般的女人,坐在沙发上将盘着的腿马上分开,一边伸出舌头,一边用手抚摸着胸部,并冲着我小声喊着:“兵哥哥,进来爽爽呀!”我身体一抖打了个哆嗦,低着头迅速加快了逃离的脚步。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妈的又是一个装正经的货。”

    我很幸运,巷尾的小旅馆里还剩下最后一间房,将钱交给柜台,虎背熊腰的老板热情地领着我上了二楼,说小本经营的店子比较简陋,没有电话和电脑,叫我多多担待,如果有事就到楼下喊一声。又说火车站附近的治安不是很好,叫我睡觉别忘将门关紧。老板的热情让人有脾气都不忍心发,乃至热水器里放出的全是冷水后,我虽冲到楼下却还是没好意思与他理论,只是叫他不要忘记了六点将我叫醒后便匆匆上楼钻进了被窝。

    那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手里拿着一把手枪指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大喊着要杀了他,他苦苦哀求我放过他,等枪缓缓放下,他掏出刀子朝着我肚子上连捅数刀,我跪倒在地上任鲜红的血从肚子里流出。忍着剧痛,我一跃而起,伸手摸到地上的枪,对着他连开三枪。几个警察推门而入将我拷上,然后跟丢垃圾一样的将我塞进警车。

    满头大汗的被噩梦惊醒,尚未缓过神,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我汗毛倒立。“快起来,时间到了。”小旅馆老板的声音。将门微微打开,他手里握着的电筒光束在漆黑的走廊里甚是刺眼,高大的身躯像极了梦中拿刀捅我的人,弄得我在退房时刻意不去看他的眼睛。

    长途汽车经过两个小时的长跑开进了泗阳客运中心,出站口起砂的路面上弥漫着被风吹起的尘灰,几棵根部敞开久旱裂缝的意杨树在寒风中垂死挣扎。故乡多久没有降雨了?以耕种为业的父母过得还好吗?面对这样的旱情,今年的土地是否颗粒无收?拦住一辆出租车,我迫不及待地钻进车里。“师傅,有劳您送我去陶圩镇村。”

    看着窗外的村庄树木,看着路边寥寥的行人,看着田间埂头一脸无奈的农汉,车子离家越来越近,内心泛起的激动让心扑腾扑腾地直跳跃。父亲半蹲在家门前拿着斧头正吃力地劈着枯竭地树干,母亲将背草的麻布兜平铺在地上,弯起腰将父亲劈好的干柴往麻布兜里放。家里烧的是土灶,烧火用的基本上都是庄稼地里的麦秆和山芋藤,如今连烧火做饭都用要枯死的树干,可想家乡的旱灾绝非一日。

    见出租车缓缓停下,父母亲停下手中的活,直起腰转过身体用带着期待和不明究竟的表情看着我。父亲说好像是志远回来了?母亲眯着眼仔细地朝我看。父亲的后脊有了微微的驼背,两鬓跟母亲一样有了白发。五年了,岁月让他们逐渐变得苍老,看着眼前近两千个日日夜夜没能想见的父母,我满眼打转的泪水盈盈欲滴。

    “真的是志远回来了!”父亲激动地丢下手中的斧头,跟着母亲小跑着碎步到我跟前,“你个兔崽子还知道回来啊你?”母亲伸出双手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说:“志远,你可把妈给想死了。”再也藏不住眼中的泪水,我哭笑着对父母亲说:“爸,妈,儿子再也不走了,以后就陪在你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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