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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退伍返乡(4)

警车上没能见到那位调去镇里的副所长,大江说为了送我去介绍所,没赶得上时间,那位副所长自己坐车去了陶圩镇,他边打电话边开车去追,等他火急火燎地将车开回派出所,那位副所和所长已经坐在办公室里吞云吐雾了。我说那你是不是又被骂了?大江咧着个嘴角说:“他妈的.......算了,不说这屁事了。”

    我知道大江指定又被骂了,或者是所长还没来得及骂,但指定逃不过。看着大江一脸的无奈,我心生内疚。“都是为了给我找工作,真是对不住了兄弟。”

    “天上飘来五个字那都不叫事。跟这帮鸟人的关系纯属工作,岂能跟咱兄弟俩感情相提并论。你不用内疚的志远,他要是再敢骂我,老子就不跟他玩了,本来就没编制,几百块一月的工资愣要把我当驴使唤。”

    我劝说大江不要逞一时之快毁了自己终身的前途,他一阵暗笑说:“你可拉倒吧,要是让我一辈子守着这辆除了喇叭不太响其他啥都响的老爷车,我宁可早点投胎。跟你实话实说,如果不是为了给亲戚争点脸,更是担心我爸妈的责怪,我早就不想干了。”

    “你不干了又能去哪?”

    “去杭州,那里我熟悉的很。随便找个活也比在家里强。要不咱兄弟俩去杭州吧?”

    我说这可不行,我已经害你两次挨骂了,可不能再因为我丢了差事。大江说周志远你看你那怂样,还当过兵,怎么一点志气和魄力都没有?

    “压根就不是魄力的事,你家叔叔阿姨会怪罪于我的。”

    大江掏出香烟给我了一支,本来就不干净的车里顿时乌烟瘴气烟灰乱飞。不知道突然沉默的大江脑子里在想什么,将我送到家里,他将座位上的大红花从窗口丢给我说:“把这鸟东西扔了去,在家好好考虑考虑,我等你信。”

    春节前的日子,我无数次的出现在县城和市区的街道上,顶着寒风一次次满怀期待地走进招聘单位,只是每次都扫兴而归。父亲显得有些着急,大江更是每次见到我就诱惑般的与我说杭州是多么的好多么的漂亮。见我每次都摇头拒绝,他更是在大年除夕夜的晚上跟他父亲一起来到了家里。大江说他父母亲已经同意他再去杭州,担心我不相信,就将他父亲一起叫了过来。大江的父亲说既然大江执意要再去杭州,他也不阻难,只是希望我能与之一同前往,这样他也不用每日牵肠挂肚。想着前前后后接近两个月寻找工作的艰辛,见父母亲也没表示反对,我爽快地答应了大江。“行,过完年就出发。去杭州!”

    每到鞭炮声声的春节,村里的年轻人就多了起来,平日里他们散布于全国各地,匆忙的过完春节又再次返回外面的城市工作,剩下父母亲一般年纪的老人和一个个留守的儿童开始期盼他们的归来。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外面的世界精彩不多无奈不少,但为了改变祖祖辈辈的贫穷面貌,为了更加美好的明天,陪着年迈的父母亲匆忙地过完年,背起行囊,看着眼前哭着鼻子不愿他们离开的孩子,含着满眼的泪珠再次迈出贫瘠的黄土地。

    回家一四七,出门三六九。年纪近百的老祖父以前一直这样说。我不喜欢听他说那些云里雾里玄机不断的话,在家的两个月里我只去他住的土房子里看望过他一次。总喜欢往老祖父屋里跑的父亲每次回家都骂我不懂礼节。

    大年初六的一大早,太阳刚刚露出半个脑袋,许多年轻人还在热被窝里睡着懒觉,大江背着包就站到了我家的门前。穿着一条皱巴巴的牛仔裤,上身穿着崭新的羽绒服,小平头还擦了摩丝,短短的发梢在初升的太阳下缤纷夺目。我说干嘛还要刻意打扮一番?随即进屋的大将父亲风趣地说:“他逮苍蝇呢。”

    吃了碗母亲亲手包的饺子,我背起包,看着难过的父母亲说了声“爸妈我走了”就迈出了家门。父亲拉着我,叫我等会。伸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的手绢,一层一层地将其打开,说:“志远,外面可不比家里,需要用钱的地方可多着呢,你把这钱带着。”

    父亲手里的钱是我一次性的退伍费。父亲之所以用手绢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是担心不慎弄丢或是担心遭坏人偷窃。看着满鬓白发一脸沧桑的父亲用如烟熏一般的手递过来的一万元钱,我伸手将钱推了回去。“今年收成不好,遇了旱灾,家里的土房子说不准哪一天就倒了,等我去外面赚了钱再寄给您,到时找些人帮忙盖口新房子吧。”

    父亲看了看我,说:“家的房子虽是土砌的,但前几年收成还算不错,我花了点钱把外墙粉刷成了白色,看上去比你隔壁富贵叔家的好多了。”

    父亲这么说着,我隐痛听着。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这是一贯爱面子的父亲过屠门而大嚼的心理安慰。我掏出口袋里的五百元钱让父亲看了看,以消除他的担心。

    “您要注意身体,我妈身体不好,照顾好她。爸,我走了。”留下这么一句话,我掩着离别的伤感与大江走出了家门。回想当兵五年里一次没能回家的自己,心里难免愧疚。看着眼前消瘦苍老的父亲,想着躲在房间里掉眼泪的母亲,我在心里默默地对他们说:“原谅我这个不孝的儿子,我一定不会给你们丢脸,一定要混出了人样。”

    吝啬的太阳悄悄地躲进云朵,灰暗的天空寒风肆虐,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丁点雪花随之而落,站在门前的父亲脸上出现一丝喜悦,掏出一支烟递给大江的父亲,两位长辈抬起手臂冲着我们挥手的表情终于不再那么难过。

    隔壁的富贵叔推着板车,上面托着一包化肥,看样子是要利用这个飘着零星雪花的天气去田里撒肥。我说:“叔,庄稼都被快被旱死了,就这么点小雪,你这不是浪费吗?”

    富贵叔一脸肃穆,吃力地推着板车从我身后绕了过去。两个圆圆的车轱辘伴着他微微驼起的背一直伸向了远方。曾听父亲说过,在我很小的年纪,富贵叔从三十里外的裴圩村搬到了这里,膝下无儿无女的就这么一个人活了大半辈子。如今年岁以高,估计也不会再讨老婆,就靠着种几亩田地孤守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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