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说着恨,心里又不想回去见到她,也不想让她继续看着自己心烦。
也许是告诉自己就应该讨厌她,恨她打乱了自己的所有的人生计划,她阻碍自己想要走的那条路。
那条本应该没有桑榆晚的路。
如果没有她在,那他现在也一定会家庭幸福。
如今把自己折磨成一个疯子了,看谁都觉得烦躁。
要是六年前他知道这些,要是六年后带她回来时知道这些,他肯定不是现在这样。
“太晚了,桑榆晚……”
季司宸声音嘶哑沉闷,说话费了很大的力气,仿佛每个字都是从胸腔深处艰难挤出。
当大货车朝他驶来的时候,他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有机会活下来,那时他才真的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当初他可以想尽一切办法让她留下来,哪怕不知道那个时候两人之间会有任何感情。
他无理取闹的去逼她做一些讨厌的事,说很多伤人的话,他甚至不会服软,只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哪怕有人问他是不是爱上了桑榆晚,他都没有承认过。
他觉得自己恨她。
恨着恨着他就忘了曾经的那个季司宸是什么样子,也忘了曾经的季司宸不会那样对待自己扬言要保护的人。
所有人都觉得他变了。
只有他自己不愿承认而已。
他只说这几个字,却让桑榆晚久久难以平复,一只手撑着床,很久才出声:“以前我妈在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人长着一张嘴,就是把要把心里话说出来,爱一个人还是怪一个人,只有说了对方才能知情……有误会只要解释清楚就可以皆大欢喜。”
小时候会听到父母因为公司的事产生分歧,生活中也会产生误会,她见过父母都有主动解释,最后误会才会化解。
后来她慢慢长大,才发现成年人的世界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容易。
变成哑巴的那段时间,她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喜欢的人在她面前,她都不敢再光明正大的看一眼。
无论是在他面前,还是在旁人面前她自卑的不敢让人注意到她。
有很长一段时间,自卑将她吞噬。
也因为那一句话,她整个人失去了所有判断。
“伍川说你喜欢我,我第一时间只觉得可笑,我没有见过你爱我的样子,也没有听过你说爱我,所以我幻想不出来……”
“就像我没有看到过紫色的天空,我形容不出来它有多美。”
她没那么自恋。
也没觉得真的会有人喜欢一个哑巴。
更别提各方面都优秀的季司宸。
他们可以是朋友,可以做兄妹,唯独没办法成为爱人。
季司宸浑身裹满纱布,打着石膏的手想要抬起,发现只是无用功,无奈地垂落在身旁。
他眉头紧锁,脸上满是无奈与痛苦,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动着全身的神经。
最终只是扯扯嘴角。
“怪我……”
哑巴说不出来的话,他一个男人也矫情的不行。
以前告诉过自己等女孩成年后或是完成学业,他有时间可以等。
不能说话也没关系,他学手语就是为了她,哪怕以后的生活中是无声的静默,他觉得也无所谓。
至少她在!
原本的想法与实际上做的逐渐开始偏移,他知道他们永远不会有可能。
既然恨他,以后肯定也是一样。
他改变不了,就选择了逃避……
只是有点遗憾,他没有好好珍惜最后的时光。
事到如今,说再多都无济于事。
季司宸扯着嗓子,“那天的生日蛋糕……我吃了,现在……能对我补上一句生日快乐吗?”
他好多年没有听过从她口中说出的“生日快乐”几个字了。
放在两侧的手无力的放在床上,他眼神直直盯着桑榆晚侧脸,期待着从她口中说出这四个字。
等了好一会功夫,他没等到,以为她不太想说。
很快他又出声:“没关系……不想说可……”
“生日快乐。”
桑榆晚的声音盖过他,“今年我还没有买生日礼物,那样的生日过得太随便了。”
那天她记得格外清楚。
在景苑她做了生日蛋糕,煮的两碗面他当长寿面吃了,只是蛋糕没来得及切,她就被周景延带走了。
只听说季司宸之后被关在家里,他没有回季家过生日,想必也没有和朋友一起聚聚。
明明胃不好,还要吃她做的蛋糕。
季司宸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笑里藏着太多无法言说的痛楚,“够了。”
“离婚协议书你拿到了,以后不用在这……这上面浪费时间,签字还有什么问题直接联系郑元,他会……处理好。”
如今他这个样子,离婚是最好的。
可能他没有几年时间活了,她想要什么他能给的都可以给到。
害得她东躲西藏六年,他这样也活该。
“我不会和你争悦悦抚养权的,以后我也不会再出现。”
关于悦悦的事,他知道就好了,小孩子就没有必要知道他这个糟糕的父亲还活着。
只见过一面,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悦悦,和十几岁时的桑榆晚性格好像。
看起来很乖,实际上性格很张扬,活泼可爱。
桑榆晚垂着的眼眸落在手里的那份离婚协议书上,她本最该希望拿到他签过字的协议书。
此刻如愿了,拿在手里的纸张沉甸甸的。
只是她还有没完成的事。
“我还记得你问过我要不要一起度蜜月,你是想着永远也不会兑现对吗?”
他说过的话,看来并不是永远都作数。
空气仿佛凝固,只留下他沉重而紊乱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明显。
刚醒来说太多话肯定受不了。
季司宸面无表情,“你说过没有爱是没办法出去度蜜月的。”
时至今日,她再也不会喜欢季司宸了,她对自己的爱意被自己作没了,他什么都不敢再奢求。
同时他也想说,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
想再变得和正常人一样,需要很长时间的恢复期。
他并不想等到那个时候。
也有可能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