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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钟海涛脸色立即严肃起来:“兰兰,老梁叔干了一辈子农活,家里孩子多,大女儿巧姐又是个残疾人,他老伴林凤平的身体也不好,连块盖花布也舍不得买,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调到一分场快一年了,根据我所知道的和平时所听到的,他们不是那种偷鸡摸狗的一家人。如果因为这件事让他们一家背上‘小偷’的名声,事情闹大了就不好了。”

    听了丈夫的解释,刘兰兰这才答应配合他把这件事处理好。

    中午,刘兰兰吃过午饭后就早早来到棉花场了。看见棉花场上的人并不是很多,她故意问了几个正在返花棉的承包职工:“你们谁丢了盖花布?昨夜里刮大风,我看到有一条盖花棉布刮到东南角上了,也不知道是谁的,就收起来放到棉检室了。”

    几个职工摇摇头。

    一个职工说:“棉检员,我听说伍成霞的盖花布丢了一条,今早上一大早她还在到处打听谁见到她的盖花布了没有呢!”

    另一个职工马上接过他话:“应该不是伍成霞的吧!听她说她的盖花布好像是让老梁给偷走了!”

    “说不定这条盖花布就是她的呢!你们可别听她乱说一气的。”刘兰兰连忙阻止那位职工的话。

    下午两点多钟,来棉花场返花的承包职工渐渐多起来。

    伍成霞也来返花了。

    刘兰兰连忙走到她跟前:“成霞,昨夜里刮大风,我在棉花场里捡了一条盖花布放到棉检室里了。听说你丢了一条,你看是不是你的。”

    “兰兰,钟副场长没跟你说我昨夜里丢了一条盖花布?今天早上一大早我就到你们家去跟他说了的呀?”

    “我天没亮就下地拾任务花去了,你到我家的时候,我不在呀?这会儿他还在地里拾他的任务花呢!连面也没见着哩,哪能听他说你丢了一条盖花布了呢?”刘兰兰说完,从棉检室里拿出一条白棉布放在她跟前。

    伍成霞打开白棉布看了看,说话的语气十分肯定:“没错,兰兰,就是这块白棉布。你看我还用红油漆做个记号了呢!”伍成霞说完,特意摸了摸白棉布上的红油漆。

    “成霞,既然是你的,那你拿回吧!”刘兰兰笑着说。

    “好的,谢谢!兰兰,谢谢你。”伍成霞一边说着感谢话一边接过盖花布准备转身离开,一想不对,又转过身来,面露疑惑的眼光盯着刘兰兰:“兰兰,我听说我的这块盖布昨晚上让老梁给偷走了,怎么让你给捡到的了呢?”

    刘兰兰脸色立即严肃起来:“成霞,你可别乱说一气!你一口一个老梁偷走了你的盖花布,坏了人家名声也不好,你说是吧?”

    “可有人亲眼看到他偷走的呀?要不然我怎么知道的呢,也不会乱说一气的呀?”伍成霞仍然用疑惑地目光看着刘兰兰。

    “成霞,有人亲眼看到他拿了盖花布可能没看错,可他拿的不一定就是你的呀?如果他拿的是他自己的呢?都在一个分场,早不见面晚见面的,你这样说人家反而伤了和气,你说呢?”

    伍成霞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急忙返回自己的花堆前返工去了。

    钟海涛吃过午饭后,已经快下午三点钟了,他又照例来到棉花场维护着职工返工、交花秩序。伍成霞跑到他跟前不好意思起来:“钟副场长,是我弄错了,我的那块盖花布不是老梁偷走了,是让你们家的兰兰捡到后放到棉检室里了。”

    钟海涛笑了笑:“成霞,不管是谁捡到的,找到了就好。”

    晚上回到家里,刘兰兰一边洗菜,一边把中午送还伍成霞那块盖花布的事向丈夫说了。

    钟海涛听完后笑了:“兰兰,下午我已经听伍成霞说过了。”

    钟海涛说到这里,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兰兰,我记得我们家也有一块大白棉布,还在吗?如果在的话,就送给老梁吧!”

    “海涛,你不说我倒想不起来了,是有一块大白棉布,是我妈送给我盖棉花用的,拾任务花的时候,天气好,届没刮过大风,就放起来了。搬家的时候我还见到过呢!还放在大立柜最底下呢,我看看能不能找到。”刘兰兰说完,摔了摔手上的水珠子,又用毛巾擦了擦,到房子里翻找起来。不一会儿,一块大白棉布呈现在钟海涛面前。

    钟海涛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兰兰,这块白棉布长度至少有七八米,宽度估计也有四五米,就把送给老梁吧!”

    “可以呀,海涛,放在家里暂时也用不上,就送给老梁好啦!我们需要用的时候,再重新买一条吧!等我吃过晚饭了,就送过去吧,让老梁明天拿到花场上去盖棉花吧!下午伍成霞说有人亲眼看到老梁拿了她的盖花布,我说他拿的不一定就是你的呀?如果他拿的是他自己的呢?让老梁把这块盖花布拿去盖棉花,伍成霞也就没什么话可说的了。”刘兰兰爽快地答应下来。

    吃过晚饭后,刘兰兰来到老梁家,把白棉布交给梁开忠和林凤平。老梁和林凤平都十分高兴。刘兰兰特意要求他晚上务必把白棉布盖在棉花上。

    刘兰兰说完正准备返回时,看到老梁的大女儿正在看书,很高兴走到她跟前:“巧姐,你在看什么书呢?”

    “兰兰姐,我在看编织的书,也是闲书。”巧姐一边高兴的和刘兰兰说话,一边从身边的柳编小蓝子里拿出一块钩纱递给刘兰兰:“看,兰兰姐,这是我照着书上的图样钩的。”

    刘兰兰接过来看了看,图案确实很精美,连声夸奖起来:“巧姐的手就是巧,叫巧姐还真是名符其实呢!”

    林凤平叹了一口气:“唉!兰兰,有啥用呢?手再巧也是个残疾人,我也不敢多说,说多了她也很伤心。她时常哭着说她小时候我们没把她的病给治好,落下了残疾,好几次都跟我们说不如死了算了。这么大的姑娘了,到现在连个婆家还没找好哩!人家给她介绍过几个,一听说人家跟自己一样也是残疾人,说死也不同意!还有人给她介绍一个,一看人家长得矮矮胖胖的,也不同意。本身就是个残疾人,长得俊的年轻人怎么能看得上她呢?”

    听了林凤平的讲述,刘兰兰机灵一动:“巧姐,你跟大姐说说看,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小伙子?大姐给你介绍一个!你看怎么样?”

    巧姐连连摇头。

    “巧姐,大姐不是跟你开玩笑的话,别不好意思!”刘兰兰笑呵呵地看着巧姐。

    巧姐的脸一红,低声地说:“兰兰姐,其实我也没多高的要求,更没很多条件,我身体本来是这样子,有什么可挑剔的人家的呢,只要人长像过得去,忠厚老实,不嫌弃我,真心实意跟我过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巧姐,不瞒你说,我倒有个比较适合你的朋友,正像你说的那样,人很忠厚,长得很壮实,没什么心眼,也很本份,还在开小四轮拖拉机呢!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让他来和你见见面,你看行吗?”

    “兰兰姐,没什么心眼最好,心眼太多了,我配不上人家!”巧姐红着脸看着刘兰兰。

    听见兰兰在和巧姐说这个话题,梁开忠和林凤平都很高兴,特别是林凤平,更是脸上挂满着笑意:“兰兰,有你给巧姐做媒,对象又是你的朋友,我们不用看小伙子怎么样了,就看你,也会完全放心的。”

    “好,我最近就让他来我们家来一趟,巧姐,你们俩在我们家里见过面以后,你要跟大姐实话实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可别窝在心里头噢!更不要害怕跟大姐面子上过不去,不好意思拒绝哦!”

    巧姐不好意思地点头答应下来了。

    回到家里,看见丈夫正抱着儿子说笑着,刘兰兰很开心地笑了:“海涛,我到老梁家里去,不仅让他赶快把棉花布送到花场去,以堵住伍成霞的嘴巴,还做了件大好事呢!”

    钟海涛看了看刘兰兰很开心笑脸,连忙催问起来:“兰兰,快说给我听听看,你去做了件什么大好事?”

    “我给他们家的巧姐做个媒,想把她介绍给张大中,你看怎么样?”

    钟海涛听了,也很高兴:“兰兰,大中和咱们在一个机车组上干了好几年,人虽然没那么灵光,可也是一个忠厚老实人,把他的终身大事定下来了,我们都算是宽心了,就是不知道大中同不同意。”

    “海涛,我想大中不会不同意的,人家巧姐心灵手巧,叫巧姐名副其实,长得又很漂亮,要不是腿不方便的话,恐怕求婚的说媒的挤破门了呢!虽然是个残疾人,配大中还是绰绰有余的了。我还害怕人家看不上大中哩!我已经跟巧姐说好了,让大中这两天抽空来一趟,让他们在我们家里见上一面,成不成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缘分了。”

    袁书兵是事后才知道梁开忠的这件事的。虽然对钟海涛的做法不赞同,但也给予了认可:“海涛,这件事看上去你处理得不是很得当,但我知道你是为了减少单位矛盾发生,才这样处理的。我们是最基层单位,每天都要面对各种矛盾,而且每天面对的人和事物都是新的,面临的思想工作也是新的,我们的工作方法也必须适应出现的新情况新问题。如果工作上不讲求艺术,不讲求方法,就有可能会使矛盾激化了。我能够理解老梁的苦处,不仅人很老实,劳动技能也比较差,老婆的身体又不太好,这几年包一份棉花地,几乎年年亏损;三个孩子一个是残疾人,两个在上学,是靠场里的照顾过日子。没经过人家允许,又是半夜里拿了人家一块盖花布,是名符其实地偷人家的东西。但这种偷,和半夜里专门到某个地方偷东西,性质又完全不同。同时,我们看人一定要看其本质和主流。如果老梁本身手脚不干净,或是经常去偷别人的东西,那就绝对不能这样处理的。当然,我并不是支持职工去拿别人的东西,但要看到问题的轻重和前因后果。如果一味地用‘偷’字去处理这件事,效果就不会有你这样处理的得当了。”

    钟海涛点点头。

    深秋的塔里木盆地已经进入最美的季节了。秋高气爽,秋色宜人,秋光旖旎,秋风凉爽。蔚蓝的天空纯净而庄严,金色大地厚实而充裕。浓密的原始胡杨林,树叶已经全部由绿变黄了。阳光下,黄色的树叶衬着湛蓝的天空,在风中婆娑起舞。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棉田里,白花花的棉花开满枝头,犹如天上的白云跌落到塔里木盆地上。朵朵白棉又像滚滚浪花在起舞着,构成了一片银色的海洋。

    干部、职工、学生、家属、退休工人甚至市场上做生意的小商小贩们都有拾花任务,家家户户都是男女老少齐上阵忙于拾花,人人竭尽全力苦战三秋,“家中无闲人,地里无懒汉”是塔里木农场三秋拾花的真实写照。一粒粒棉种,经过筛选,包衣,拌种,播种,再经过破土,出苗,定苗,浇水,施肥、化控,治虫,打顶……历时一百三十多个昼夜的洗礼,又经过农场职工那勤劳的双手一遍遍地梳理,一次次的抚摸,才有了今天的成熟、开放,才有了年底的成果收获。所以,这个时候的塔里木农场人,都是竭尽全力将地里棉花拾回来。

    钟海涛下午的时间在棉花场里度过,上午就到地里拾任务花。他和刘兰兰一起,很快将任务花完成了。因为要收割水稻了,他是一分场水稻地的管理干部,理所当然地回到水稻地里,指挥水稻收割工作了。

    塔里木盆地的南疆各农场机械化程度很高,收割水稻也是用收割机收割的。农场人喜欢把这种大型联合收割机叫康拜因,是从苏联进口的。这种收割机机体庞大,收拾水稻和小麦的速度很快,耗油量也相当高。所以,五一农场党委规定,收割机作业到哪个单位,如果第二天继续作业的话,就停在哪个单位,并由哪个单位负责晚上看护工作,为的是节省路上运行费用。

    塔里木盆地的水稻生长期较长,再加上种植面积的扩大,收割时间也就相应延长了。因此,待五一农场开始大面积收割水稻时,天气已经渐渐寒冷了。特别进入十一月份,气温更低了。钟海涛一边要负责水稻收割,一边要睡在地里看守收割机。为了能够抵御严寒,刘兰兰将父亲的那件老羊皮大衣拿过来给钟海涛穿上。

    但靠近塔里木河岸边水稻地仍然寒气逼人,钟海涛就在河边燃烧一堆火来抵御寒气。承包水稻地的职工们收完水稻后,还可以歇一歇,有的实在太累也,就找人帮工。钟海涛却不能,一块地收割完后,他还要随收割机车到另一个地号去继续组织收割,继续看守收割机。同时,按照五一农场生产部门的安排,一分场的水稻收割完毕后,要立即进行带肥料冬翻,就是在冬翻时,将肥料装进安装五铧犁上的施肥箱里,达到施肥和翻地同步进行。钟海涛是负责五千多亩水稻地全盘工作的。所以,他一边要负责水稻收割,一边又要查看冬翻质量,还要不停的检查肥料用量,晚上还睡在地里,即防止生产资料的流失,又看守收割机。白天晚上都要在水稻地里度过,整天像个砣螺似的不停地运转着。

    进入严冬季节的塔里木河边,寒冷的西北风呜呜地吼叫着,肆虐地在旷野地上奔跑着,仿佛巨人握着锐利的刀剑,能刺穿严严实实的皮袄,更别说那暴露在外面的脸面,被它一刀又一刀地划着,疼痛难忍了。

    虽然天气极度寒冷,水稻收割也接近尾声了,因为还有一千多亩的水稻地没有冬翻,而且在冬翻时要带肥料,钟海涛只能守在地里,迎着狂风,冒着低寒,踏着霜冻,一边查看冬翻质量,一边看护着肥料。

    寒冬的夜晚,已经断流塔里木河,积水较多的河段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没有了哗哗的流水声,没有了小鸟抓住小鱼的欢鸣声,更没有牧羊人的欢歌声和牛羊的欢叫声,只有寒风在空旷的洛杉矶呜咽着,四周已是一片萧条的景象:衰草连天,荒滩连片。靠近塔里木河边的三工区水稻地又是离一分场最远的地块,旁边就是塔里木河,播种晚,导致收割、犁地施肥等工作都放在后面。钟海涛和职工们一起装肥料,想尽快犁完这块地。装完肥料后,钟海涛身上的汗水很快又被寒风吹干了,但像利剑般的寒气让钟海涛不敢坐下来,他不停地踱着步,以增加身上的暖气。实在冻急了,他就找来一些红柳根,燃起一堆篝火,和几个装肥料的职工一边烤火,一边议论着今年的水稻收成。

    几个人正在说着话,一束明亮的灯光远远地向冬翻施肥地号方向射过来,凭感觉,钟海涛知道那是汽车的灯光,否则没那么耀眼的光束。

    灯光越来越近了,汽车的马达声也越来越清晰了,没多久便来到三工区。钟海涛站起来一看,是五一农场场长贺志诚来了。

    贺志诚从车上下来后,随手从车子里拿出一件棉大衣穿在身上,向火光的地方走去,见钟海涛正站在篝火旁边,红红的火光照射在脸上,就像被火烧云染过一样。贺志诚疾步走上前:“小钟,全场就剩下你们这儿的水稻地没有冬翻完了,白天到你们单位,听袁场长说你们单位白天晚上都在加紧冬翻施肥,我害怕你们工作赶急了,容易出现质量问题。白天没时间,就利用晚上赶过来看看。怎么样?天气很寒吧?要多穿几件衣服!大约还需要几天能施完?”

    “场长,天气是很冷,职工冻得受不了,就烧了一堆火。目前一台机车白天晚上正常作业的话,可以冬翻两百多亩,如果这两台机车顺利的话,估计要三天就可以翻完了。”钟海涛回答说。

    对于钟海涛的回答,贺志诚十分满意:“小钟呀,如果再不抓紧时间施完的话,河滩地地下水位高,马上要就要全部冻住了,再冬翻就比较困难了。能在三天时间内翻完是最好不过了。”

    “场长,我们争取在三天内完成全部冬翻任务,不然的话,土地上冻了,也容易拉坏五铧犁的。”钟海涛回应着贺志诚的强调。

    “小钟啊,你干得确实不错。”贺志诚看着钟海涛那张被篝火映红的,显得十分消瘦的脸庞,说话的口吻十分自豪。“我没想到你们一分场五千多亩水稻地在大面积旱播水促生长的情况下,总产达到了一百七十五万多公斤,虽然平均单产比去年提高不到十公斤,但不仅缓解了集中用水的矛盾,还节约了许多成本!总体上算下来,比去年的效益要高出许多,职工们的收入也比去年要提高很多了。”

    “贺场长,产量已经算出来啦?我前两天还打听,都说还没统计出来呢!”钟海涛也十分高兴。

    说到具体产量,贺志诚更高兴了:“小钟呀,已经出来了,并且上报给场党委了和生产部门了,是一百七十五万多公斤。噢,说到这个问题,我倒想起一件事来,小钟呀,你将今年的旱播水稻管理方法写出来,以论文的形式在年底召开的农业理论研讨会上进行宣读,并作为成功经验向全场推广。七月份,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你写的《塔里木盆地旱播水稻前期管理应注意的几个问题》文章,读了以后觉得写得不是很全面,有些数据也不够准确,这次一定要写得详细一点,把数据也一定要核实清楚,力求准确完整,否则容易误导生产管理人员。”

    “贺场长,我刚管理一年旱稻,经验还不是很丰富……”

    钟海涛还想继续说下去,贺志诚急忙打断他话:“小钟呀,这些我都知道的,但总体上来说,管理了一年,总比没管理过也可以说没有一点管理经验的要强多了吧?所以要如实地去写,还要把存在的不足和注意的事项也要全部写出来,特别是失误部分更要写清楚。只有把失误和存在不足的原因找出来了,才能让水稻种植单位避免重走那些弯路。”

    钟海涛这才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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