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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5 谧叶水晶

    凯瑟琳有些失魂落魄。

    她只看到加西亚的嘴唇在眼前一张一合,他说了什么耳朵里却听不清。

    一直以来,她以为她跟安德烈是有一些心照不宣的默契的。

    暂且不提那若有若无的暧昧绯闻,她跟安德烈,除却有关朱迪的过往,在幼时那段寂寞孤独的人生中,不管怎样,她以为总是有些回忆的。

    她知道安德烈厌恶瑟西夫人,连带着厌恶她。她从来没有设想过两人会冰释前嫌,他们各自有各自的骄傲。

    纵然是皇太子又怎么样?他带给她那种伤痛是无法泯灭的,每次想起都是锥心蚀骨的痛,完全没有办法彻底忘怀。

    女皇登基之后,安德烈风头更盛,这个时候他倒是不屑来找凯瑟琳的麻烦了,两人生疏得就像从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而凯瑟琳也就这么不远不近地避让着他,既不让他找到理由发作,也不让他找到理由亲近,除非女皇真的降下赐婚的旨意,否则她与安德烈的关系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她一直以为安德烈也是这么想的。在他们这样的身份来看,婚姻不过是权势的附带品罢了,不必因为相看两厌就抵触婚姻,也不必因为联姻已定就强行言和,两个人就这样守住中间的那条分界线就好。

    只是有关安德烈的事,总不是她想的那样。

    原来安德烈也跟杰瑞洛打着一样的主意吗?

    为了帮助莉莉安取代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凯瑟琳觉得很累。她跟安德烈大概是天生不对付,哪怕下定决心一直当陌生人也终有一天要站到对立面。

    她平静地说:“没关系,我心里清楚。但这种事总要我独自面对,我们也不认识什么像样的巫师,难道就只能任由他们不停算计我吗?”

    她已经完全接受了。不止是莉莉安,帝京中任何可疑冒到她眼前的贵族,都可能是她的敌人。

    “说到这个,”潘克烈尔正了正衣领,“公女殿下,想必你也知道,我曾经送过你一块谧叶水晶吧?”

    加西亚反驳:“那不是送,那是公爵派人让你给公女殿下打造开学礼物。”

    潘克烈尔一拍他的脑袋:“你添什么乱?那我在上面镶嵌什么样的宝石不好,非得给她镶一块谧叶水晶?你知道这么一块我宝贝了多少年吗?不怕你笑话,送给你之后我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着凯瑟琳说的。

    “谧叶水晶究竟是什么?”凯瑟琳问,

    现在她对这个神奇的谧叶水晶可谓是一刻不离。她一直戴着梅兰妮夫人送给她的项链,还让丽娜专门给手作刀缝了一个袋子,好时时刻刻都能将它装在自己一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潘克烈尔努努嘴。

    “喏,”他示意凯瑟琳看向那棵树,“沙利叶的四周总是环绕着细小的光点,那是天使们从天际坠落后带下的流星。只要经过沙利叶的允许,在每个月圆之夜都用露水接住这些光点,持续13个月,你就能得到一块谧叶水晶。”

    凯瑟琳看向眼前这棵树。

    这就是……沙利叶么?她有些惊愕,原以为是什么主教之类的人物,没想到是一棵树吗?

    眼前的这棵明显只是沙利叶的缩小版,但凯瑟琳还是从中看出了不可侵犯的傲然。

    加西亚彻底自暴自弃了。说到底他也不是传统的巫师,违反公约就违反公约吧。要是圣心火苗真的还能燃烧,他巴不得镇长赶紧派人来解救他们。

    加西亚躺在地上,一只腿支了起来。

    “沙利叶不是树,它应该只是一种意志,一种神的意志。但生命的起源伊格德拉西尔就是一棵树,所以祂的意志也投射到了一棵树上。巫师的全部力量也正是来源于此。”

    “神是谁?”凯瑟琳问道。

    加西亚笑着摇摇头。

    “没有人知道,或许连最伟大的巫师萨西里也不知道。人类在觉醒巫师天赋之后才知晓沙利叶的存在,对于此前的所有事,人类都一无所知。我刚刚所说的其实也只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

    “谧叶水晶可以理解为沙利叶的祝福吗?”凯瑟琳联想到他们先前所说的话。

    “可以这么说。拥有谧叶水晶的人能在任何情况下看清自己的内心。你并没有受到拉达木的影响或许也是因为这个。”

    潘克烈尔苦笑:“误打误撞,误打误撞。”

    加西亚挑了挑眉:“对了,村长爷爷,你还没说为什么要将谧叶水晶送给公女殿下呢,前两天问你你也不理我,非得等公女殿下来才肯说。”

    “不管有没有莉莉安这档子事,谧叶水晶都是要给公女殿下的。”潘克烈尔也学着加西亚的样子躺到了地上,只不过他身形臃肿,看着有些滑稽。

    他怀念地说:“这本来就是瑟西的东西,我来帝京这么多年只是想再见她一面,并且将这块谧叶水晶还给她。只不过皇宫哪是我这种糟老头子想进就进的。多年来我苦寻无果,就想着用手艺打出点名气,出了名的话总能等到机会进皇宫见她一面。”

    他一面说一面叹气:“只是这么一等就再也等不到啦。瑟西在宫乱中失踪了,我怎么也找不到她。她的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也死了,想来想去,这块水晶就只能给凯瑟琳了,再怎么说瑟西对她也有两年的抚育之恩。”

    “瑟西夫人也是巫师吗?”凯瑟琳愣愣地问,昔年的谣言在今天竟然成了真。

    “当然是咯,”潘克烈尔摇头晃脑地答道,“她甚至也进入过塞勒姆,只是她的天资在相比之下并不出众,在那里也只是个隐形人罢了。不过也只有这样老头子我才能跟她说上话,不然谧叶水晶这种好东西我连看一眼都难呐。”

    “你跟她关系很好吗?谧叶水晶她都舍得送你。”加西亚问道。

    “不是送,应该是借,”潘克烈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非常非常偶尔的时候,沙利叶会召唤并无天赋的普通人进入塞勒姆,许多人回到现实世界之后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怪异的梦。我就是被这么召唤进去的。”

    “那个时候我快四十岁,酒精跟大麻已经把我整个身体压垮了。那个小镇里四处栽满了五光十色的植物,那里的人一挥手就能变出一道小小的彩虹。我以为自己去往了极乐世界,连病痛都顾不上了,成日在镇中央的撒丁广场上痛饮不会枯竭的美酒,连自己真的要死了都不知道。”

    “瑟西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潘克烈尔翻了个身,面向沙利叶。

    “她跟我说‘没关系的,请跟我来’,我就这么跟着她走进了她位于蒙德森林边缘的房子,那就是个小小的木屋,面积很小,一走进去就能看到她平整的床。

    她从橱柜后拎出了一个篮子,里面放满了绚烂夺目的水晶。她挑了一块给我,告诉我戴上它好运就会一直跟随着我,于是我就戴上它了,病痛奇迹般的离开了我,我又变得跟年轻的时候一样健康。一直到送给你为止,这块谧叶水晶我从来都没有取下来过。”

    “一个篮子里都是谧叶水晶?太夸张了吧。沙利叶百年里能赐下一块已经很不错了。”加西亚对潘克烈尔的话保持高度怀疑。

    潘克烈尔挠挠头:“谁知道呢,不管是不是谧叶水晶,但篮子里的东西非常明亮,我不可能记错。或许她将谧叶水晶跟一些会发光的东西放在一起了吧。”

    “瑟西夫人在塞勒姆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凯瑟琳问道。

    “她默默无闻,镇上的所有巫师其实都大同小异,也就只有斯黛拉跟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瑟西白天会去沙利叶教堂上课,晚上会在蒙德森林附近散步,或者是做点缝补的活计,偶尔也会到图书馆读书。也是有一次我刚好在撒丁广场碰到了她,我们两个才算互通了姓名。”

    加西亚好奇地问:“她就没有问你将谧叶水晶要回去吗?”

    “没有,一直到我离开塞勒姆,她都没有跟我要过。”潘克烈尔将斗篷裹得更严实。

    “我在塞勒姆待了四年,我只知道她好像是在斯黛拉之前就离开了,除了我应该也没有人在意她的离开。镇上来来往往的巫师那么多,想留还是想走全凭他们自己决定。我也是出来后偶然间看到新闻才知道她已经变成了皇帝的妃子。”

    原来瑟西夫人曾经也是这么善良的一个女孩吗?她将珍贵的谧叶水晶送给了一个陌生人帮他渡过难关,自己却分毫未取。

    想起瑟西在那些后妃面前猖狂的模样,凯瑟琳一时有点恍惚。

    她将项链取了下来,递给了潘克烈尔与加西亚:“这也是谧叶水晶吗?”

    潘克烈尔一骨碌爬了起来:“不得了,谧叶水晶,你竟然有两枚!”

    加西亚也是震惊地看着项链,那块蓝绿色的石头里流动着淡淡的光晕,确实是谧叶水晶无疑。

    “这是梅兰妮·斯特兰奇沃思夫人给我的,说是瑟西夫人留给我的遗物,”凯瑟琳简单说明了一下斯特兰奇沃思夫人的身份,“你们认识她吗?”

    “没印象,在塞勒姆也就瑟西愿意跟我说几句话。”潘克烈尔想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说。

    加西亚好歹进入过沙利叶教堂,比潘克烈尔认识的人稍微多一点:“我也没印象,但也可能是塞勒姆里的巫师太多了,我不可能个个都数得上名字。”

    难道是瑟西夫人来到帝京后新交的朋友?但是想到梅兰妮夫人对她说的那些话,她不像对巫师世界一无所知的样子。

    凯瑟琳把项链重新戴上,打算找个时间重新拜访梅兰妮夫人。

    “瑟西留给你的?那倒是跟我的愿望不谋而合了,可能她也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了吧。”潘克烈尔拍了拍凯瑟琳的肩,“没关系,多一块总是好的,谧叶水晶会一直给你带来好运的。”

    瑟西一个天赋并不出众的巫师竟然有两块谧叶水晶,是有人送给她的吗?加西亚将笔记本翻出来写写看看,发现他们的线索依旧是少得可怜。

    “公女殿下,现在只能见招拆招了。”他揉了揉眉心,“你有两块谧叶水晶,莉莉安耍任何手段应该都影响不了你。我会一直联系镇长的,你多加小心,千万不能再用曾经的眼光去看待你身边的人了。”

    他苍蓝色的眼睛里溢满了关心,凯瑟琳有些不适应地别开了头。

    天色已晚,不知不觉谈了这么久的话,她也该回去了。她对这个小小的占卜铺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感,他们三个人围在这里,似乎能将所有的阴谋都隔绝在房间之外。

    只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想起安德烈也参与其中,她的心情更低落了。

    “我知道的,我会小心的。”她喃喃道。

    ……

    还没有等她将拜访梅兰妮夫人夫人提上日程,恩尼克又提醒了她另一桩麻烦事。

    “凯瑟琳小姐,皇太子的生日宴定在本周六,您还是像以往一样上午就入宫觐见女皇吗?”

    凯瑟琳用枕头蒙着头,不打算理会恩尼克。

    恩尼克锲而不舍:“凯瑟琳小姐,这是无法推拒的宴会。皇太子殿下亲自邀请是莫大的殊荣,整个帝京只有女皇跟布鲁诺亲王能拒绝他的命令。”

    见凯瑟琳不吭声,恩尼克结合她以往的行为迅速做了算法分析,猜测到她想借故不去,因此拼凑出了这么一番话劝说凯瑟琳。

    凯瑟琳当然知道这是无法推拒的宴会。皇太子的生日宴会,被邀请过的人中又有谁敢不露面?

    缓了这么几天,她也该缓过来了。

    莉莉安与安德烈可能有勾结,凯瑟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宴会上一定要发生一些令人瞩目的事。又是自己独自面对,她难免有些头疼。

    她灵机一动:“能帮我接爱德华·斯特兰奇沃思的通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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