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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诺154

    一大清早,衙门前就挨挨挤挤站满了人。

    启元和启焕分坐在堂下两侧,旁听县令审案。

    四个农户打扮的人被衙役领到堂前,本来撕扯着争抢着闹闹哄哄的吵,县令的惊堂木一拍,一下子又都惴惴地闭了口,浸着头跪着。

    “你们,一个一个说。”县令想必见惯了这种场面,抬手示意道:“这位民妇你先说!”

    四人中唯一的妇人直起身子,捶胸顿足地哭喊道:“大人,洪水过后,民妇院里的鸡鸭全都没了!可院子并没有遭水冲啊,院墙也还好好的!一定是有歹人趁人之危——”

    还没待她说完,他身边正推搡拉扯着另一个人的瘦高农户就抢着说:“大人给小民做主!这泼皮趁我家房子被水冲毁,要强占我家的地!”

    “大人要给民妇做主找出贼人来啊!民妇家里就指着那点鸡蛋鸭毛过日子…”

    “大人让他还我的地!”

    ……

    两个告状的谁也不让谁,竟在县衙内争吵起来,吵得启元头都晕了,耳朵里面嗡嗡地响。

    抬眼一瞥对面的启焕,竟皱着眉头听得认真,边听着手下还运笔不停,不知在记录什么。

    这下启元也不好意思开小差了,见那三人吵得正欢,一边跪着个孩子一直插不上话,自己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三位别吵了!让那孩子先说,是因为何事来官府?”

    那孩子瑟瑟地抬起头满怀期待地看向启元:“请大人一定帮我找到旺福!”

    “旺福?是你兄长吗?”启元蹙起了眉头暗暗思忖:民间的名字起的还真是随意啊。

    “旺福是我家看门狗!”急惶惶的童言一出,衙门上下哄笑成一片,连萧启焕都忍笑忍得憋红了脖子,尴尬的启元想要钻到桌子底下去。

    那孩子茫然地不知众人为何要笑,仍絮絮地解释道:“大人,我们家养了旺福八年了,它最有灵性,认得回家的路,绝不会自己走丢的,一定是叫人偷去了!”

    想着想着眼皮也跟着打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是县令在耳边诚惶诚恐地低声唤:“黄公子,黄公子醒一醒?”

    启元忙直起身子揉了把脸,睁开眼睛看到一大摞的卷宗摆在他面前的书案上。

    “你都审完啦?”启元还迷迷糊糊,胡乱抓起一个卷宗打开看,上面记录的正巧是刚才那桩寻狗案。

    “是,今天的案子下官都审完了。”那县令知道他们是摄政王身边的贵人,笑得分外谄媚讨好,泛油的麻脸上挤出一堆褶子。

    启元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这种人若是变成条狗,那现在尾巴一定是摇的正欢。

    “摄政王交代下官,这些卷宗要全交给二位公子审阅。”县令的腰弯的极低,话语中全是商量试探,仿佛让他们俩受累看卷宗,是他犯了该诛九族的大罪似的。

    但说到“二位公子”启元一下子想起来:“对了!萧…容公子呢?”

    “容公子说想熟悉下县中环境,退堂后就自己出门散步去了。”县令苦着脸急忙答道:“容公子和下官许诺,天黑之前一定回来,一会儿若是再不回来,下官就立刻派人去找。二位贵人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惹得摄政王震怒,下官有多少个脑袋也不够砍呐!”

    二人正说话间,启焕从大门走了进来。

    “好你个萧…容俞!”启元耐着性子听县令虚与委蛇地表了半天的衷心,好不容易盼到启焕回来了,想要把这阵烦躁一股脑儿地撒到启焕身上:“朕…我在这儿苦哈哈地看卷宗,你倒是逍遥自在,出去逛街也不带上…我!”

    启焕歉意一笑道:“表兄恕罪,当时小弟看表兄睡得正香,不忍心打扰。这就来陪表兄审阅卷宗。”

    说罢站到书案边拿起一卷展开细读起来。

    “那二位公子先忙,下官告退。”县令陪着笑行了个礼,转身欲走。

    “县令大人请留步。”启焕忽然出声唤住他,双眼却仍盯着卷宗,平静地问道:“敢问大人,洪灾过后,是何时开仓放粮的?”

    县令回转头心虚地答道:“禀容大人,洪灾过后,下官即刻命人开了义仓,不出三日,全县百姓就都已领到了赈济粮。”

    “全县百姓?可离这官府不足十里外的街道上,还有忍饥挨饿之人从未听说过官府放粮之事,敢问大人,这赈济粮放到了哪里,放到了谁的手上?”

    启焕忽地把卷宗朝案上一摔,抬头直盯进县令的小豆眼中,一双向来平静如水的墨黑眸子里少见的含了熊熊怒火:

    “百姓饥寒交迫,逼不得已偷鸡窃犬而食,盗贼横行!大人为何还能睁一眼闭一眼在这衙门安坐,来报官的就随便管一管,遇到胆子小的,病弱不能亲自来官府的,就任由其自生自灭吗!!”

    县官一张油脸上霎时滚下豆大的汗珠,启元也被震慑的直往后缩。

    启焕生气的样子,和九皇叔真是一模一样,吓得他坐立不安,只想找个理由溜走。

    “黎民之苦,大人全不放在眼里,只知向上级献媚讨好,摇尾乞怜,为人父母官,此举,未免让百姓寒心。”

    启焕一字一顿,字字铿锵,一步步逼到县令面前,吓得县令瑟瑟发抖,将要跌坐在地。

    “大人该知道,贫病弱小者,同样是一条条宝贵的人命,无论身份门第出身,皆是我大晟子民!!”

    “容大人息怒,容大人息怒…”县令骇的跪在地上连连向启焕叩首:“下官自知犯了大错,愿即刻整改,请大人千万不要禀告摄政王,否则下官的身家性命,可就都要保不住…”

    启焕抬手打断他:“县令大人若知错能改,使百姓得到妥善安置,我等自是不会禀告摄政王,大人不如即刻就将整改的法子,说与我兄弟二人听听吧?”

    启焕说罢让到启元身边站定,等着县令的答话。

    启元意识到启焕让到桌边而自己正坐在桌前主位,忙挺起胸脯端坐,昂首朗声道:“快说!”

    “下官即刻下令,以村庄为单位再次开仓放粮,”县令用广袖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期期艾艾地说:“再请本县的几个富绅捐出善款,充作受灾民众的安家费…”

    启元听县令絮絮地说完,觉得这整改方案合情合理,刚想要点头同意,站在身侧的启焕却沉声开口道:“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县令大人。”

    “容,容大人请讲。”县令头上才擦过的冷汗又冒了一层。

    “若以村庄为单位发放赈济粮,每家每户人口不同,受灾程度也不同,如何公平分配,使百姓各取所需?”

    “若以募捐形式筹集善款,想必没有几个富绅肯自愿拿出家私赈济穷人,筹得的资金又定会遭到层层克扣,到时候若是钱款不够安置所有百姓,大人又该如何取舍定夺?”

    这两个尖锐问题一下子问得县令哑口无言。

    “那,那依容公子的意思呢?”县令彻底没了主意。

    “该委派一批人下到各村庄,每家每户的了解情况,将家中人口,受灾程度一一登记在册,再依此讯息发放粮食及善款,至于这一大笔养家费,当地富绅该出,朝廷更该出。”

    “朝廷?这…”启元瞪圆了眼睛看启焕。

    “今我大晟国库充裕,理应拨出钱款来赈济灾民。”启焕回望向启元:“对当今圣上来说,民心远比华而不实的身外之物宝贵得多。再名贵稀有的吃食或物品,终有吃光用尽的一天。而百姓有口皆碑的爱戴,却可传承百年。”

    启元听这一番话也着实有些道理,自己不好再辩驳,就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

    “还有,受灾严重的地区,有些民众的房屋已被冲毁,就算未冲毁的,也被浸泡在积水中无法居住,请大人下令为受灾百姓搭建临时居所,待洪水褪去时,再招募工匠帮助百姓重建家园,不能只区区放一笔安家费搪塞了事。”

    “黄元表兄觉得如何?”启焕朝启元使了个眼色。

    “我觉得甚好啊!”启元暗叹萧启焕想事情还真是周到,自己完全未想到的问题,他居然连细枝末节都考虑进去了。

    “就按容俞说的方案执行吧!”启元是真的打心眼里有些佩服启焕了。

    县令面露难色道:“容大人,您所说的方案甚是高明,下官佩服。可只这第一步就难办的紧,本县大大小小的村庄加起来有十座,最小的村庄也有三十余户人家,这要下官派出多少人去…”

    “任务量是很庞大,也难怪县令大人会打退堂鼓。”启焕冷冷道:“可是只要着手去干,就一定比看起来要容易的多,县令大人若是信得过我,就请指派十个人给我差遣,从明日起,我便开始着手处理灾民讯息登记事。”

    晚间两人一起回客房,启焕正要推门进屋,被启元伸手拦住了:“等会儿?”启元才从刚才被启焕气场的震慑中缓过神儿来:“你倒给自己安排上事情忙了,朕怎么办呀?你忍心丢下朕一个人,接着耗在这县衙里看寻狗卷宗?”

    “臣倒想到个适合陛下的差事,陛下想试试吗?”启焕朝启元顽皮一笑。

    “差事?朕长这么大可还没谁敢让朕当差呢!”启元嫌弃地撇了撇嘴,但看启焕神神秘秘地偷笑,又实在耐不住好奇心,蹭到启焕身边装作满不在乎地低声问:“说来听听吧,什么差事啊?”

    “衙门捕快。”

    启元直接炸了锅:“这就是你为朕寻的好差事?!让朕耽在这县衙里看寻狗卷宗还不够,居然想让朕这九五至尊亲自到村庄里头抓鸡找狗去?”

    “陛下别急着生气,”启焕像是早料到他的反应似的弯了弯唇角:“臣今日出门,在街上遇到陛下的一位故人。”

    “哪位故人?”启元一下子紧张起来,脊背都绷直了:“不会是?”

    “正是陛下最想见的那位故人。”

    “你见到若萱了!”启元激动得要跳起来:“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才想起来说!”

    “陛下别忙,”启焕都被他这副心花怒放的表情逗笑了:“若萱郡主和臣说,她初来这江东人生地不熟,寂寞得很,很希望能和相熟之人说说话。”

    “朕愿意陪她说话呀!”启元急得什么似的:“你跟若萱郡主说朕来了吗?”

    “陛下此番微服出访,不可声张,臣只和若萱郡主说,有位故人正好和臣同来此地,十分想见她一面,叫她明日辰时换上捕快的衣裳,伪装成男子模样,在县衙门前静待。”

    “你替我约了和若萱见面?”启元惊喜地眼睛都亮了,不过又疑惑道:“她怎么会有捕快的衣裳?”

    “臣给她的。”

    “你怎么会有捕快的衣裳?”启元疑惑更甚。

    “臣不仅有捕快的衣裳,”启焕淡淡道:“想混迹于百姓之中打探到真实的讯息,一身锦袍会招人忌惮的,臣还有宦官的蓝布袍,侍卫的软甲,农户的麻布短打,乞丐的破衣烂衫。”

    “乞——丐?!”启元惊得下巴要掉下来了:“你上哪儿打听去了要伪装成乞丐,你还有点儿王室子弟的尊贵吗!”

    “陛下别小瞧了这几件再平常不过的衣裳,可使人尝尽百味人生,其乐无穷。”

    “你自己留着乐吧,朕可招架不住,朕这一辈子只想把那一身龙袍穿好。”启元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那明日陛下可愿随众捕快共同查案?”启焕笑眯眯地看着启元。

    “既然是永安王亲自给朕挑的差事,朕就勉为其难去试试吧。”启元装作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想到明日就能见到若萱,心里暗自乐开了花。

    第二日天没亮启元就醒了,见床边的案桌上摆了个托盘,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一件簇新的捕快衣袍和墨色结巾。

    启元戴惯了冠和帝冕,费了好大劲儿才终于用结巾将发髻包好,对着铜镜新鲜地照了又照。

    “朕这气度,硬是衬的这暗黝黝的捕快服都好看起来了。”启元自我感觉好的很。

    这份自信只持续到他出门看到启焕就结束了。

    一身黑衣的少年宽肩窄腰,身形颀长,偏偏还要加上一张俊俏的过分的面庞。

    启元穿上这身衣裳,别人会信他就是个俊捕快,启焕穿上这身衣裳,别人会觉得这玉面贵公子错穿了捕快的衣服。

    但启元今天没时间偷偷吃味,他急着去见他的若萱。

    县衙门前已站了十几个衣着相同的人,但启元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个正茫然四顾的娉婷娇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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