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拉黑了的人一同演奏是什么样的体验呢?
这样的问题若是抛给陆清,他可能会陷入僵滞,一时间无法答得上来。
如今两曲已过,没有主唱的乐队演奏出的作品完整,完整到令参与其中的众人都觉不可思议。
ZaZaki低头调弦,目光看向地面。
长发遮住了她的脸,不知此刻的表情与心情。
但是,回荡在琴房的余音却是迟迟未散。
时隔三年,曾经的融感几乎是在这10分钟间彻底找回,
本该生疏的默契,却在这样不合逻辑的契合之下完全密闭。
【连音色都未变。】
【她的琴,她喜欢的音色,她演奏时的力度,一如当年。】
与自己调出的效果交汇在一起,产生出令人身体酥麻的化学反应,听觉系统彻底深陷。
此时此刻,
慕夏惊异于陆清真的能在这样的高压下超常发挥,将不可能完成的为难性任务画上漂亮的句点,
高坂则目视着左雨晴的背影,依稀察觉到她已不似上楼之时那样紧张,紧张到小手十指绞在一起无处安放。
陆清深呼吸着,
像溺水者终于在窒息极限脱出水面,
面向苍蓝天空,呼吸着。
他后退一步,退至本该属于自己的主音站位,对着如站针毡的某人说道:
“白星,快过来吧。”
打破这份沉寂的目的,在于转移注意力。
奈何,退到第二排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和ZaZaki的站位平齐。
【…】
更大的危机感袭来了。
陆清忍住了不去看她的纠缠之欲,沉默着调制音色,为下一首歌做准备。
白星小心翼翼的来到麦克风前,看了看他,又有些不自信的看向慕夏,似在请示是否还需要自己演唱。
大小姐当然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只是机械性的点了点头,感慨道:
“没想到「试音」的效果会这么好。”
唯一不好的,
是自己的旋律和高坂的节奏成为了衬托。
【这就是他和她双向奔赴的理由吗?】
【哪怕是在这样的队伍里,哪怕双方不说话、不沟通,手中音符也可以做到跨越时间与空间的界限,产生灵魂层面的交互。】
曾几何时,自己弹琴总会被大师们委婉的指出“不够有活力”,
说人话就是“情绪太过僵硬”、“没有自己的思想”。
慕夏介怀于心,并且花费许久试图寻求到突破的点。
后来在古典一途上,她发现自己能做到的,仅仅是“极致的模仿”。
这样的模仿,模仿的是大师们演奏时的情绪,也非自己内心想要传达而出的东西。
她感到挫败,并且对古典音乐产生了质疑。
在小睦的刺激下,转而尝试ACG,尝试着接触遥不可及的“自由”。
【心中的想法可以随性的表达,哪怕是消极任性的情绪亦然可以自述自语。】
ACG音乐的活性让她很快沉迷,
很可惜,
这样的沉迷也只局限于一种本能的向往,具体说来倒算是一种对于现实的逃避。
今天,
听到陆清与ZaZaki的合奏,
哪怕自己也身在其中,
却会有一种奇妙的“脱离感”。
仿佛,自己是旁观者,
就这样在一旁遥遥观看着荧幕上被命运绑定在一起的二人,明明只有三米距离,却会产生无论如何也无法触碰到的无力。
【这就是真正的「情绪」吗?】
慕夏陷入自我怀疑。
回想着练琴时,问小睦,是否从自己的琴声里感受到情绪。
小睦说,“是向往蓝天的感觉。”
可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拥抱蓝天呢?
是否真正翱翔过后,就能亲眼目睹到不同的风景了呢?
这样或许会让琴技更进一步吗?
【就像学弟和她那样。】
“高坂,做一下总结。”
迷茫时刻,慕夏拉出万能的女仆来进行战术总结。
每次的合奏末尾都需要针对刚刚来挑一些问题出来,这是排练的意义所在。
只不过这个要求真的难到了女仆长。
哪怕她是顶级名校出身的科班巨神。
“嗯……站在学术的角度,我挑不出任何值得细说的毛病。音高正确,节奏正确,音色纯正,甚至演奏力度也正确。”
力度代表着传达而出的情绪,高坂没说“情绪正确”,是想让大小姐心里舒服一点。
毕竟她也不是不懂察言观色,拥有金耳朵的女仆长完全可以感受到,陆清的演唱和ZaZaki的演奏当中蕴藏着的万缕联系。
具体的,她不能说。
说了容易让大小姐更加自闭。
“好吧,那就算是没问题了。白星,你直接开始下一首吧。”
慕夏的声音有些虚浮,听得出,她的精神有些疲惫了。
是一种「郁」的前兆体现。
“噢…”
乖巧的白星应了一声,转身背对着4位顶级队友,单手握住麦架,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点头。
鼓手的节奏提示再度响起,满编队伍的「试音」仍在继续。
——
……
另一边。
「暮光咖啡」的舞台上,苏灵收到了糖花发来的偷拍视频。
因不满于哥哥在病情当中仍然前往危险地带进行排练,所以苏灵在他离开后也立刻携小睦组织了临时加排,目的是绝不在排练的频率和努力程度上输给敌队。
林睦欣然接受,琉衣更是随叫随到。
只有易沉,似乎状态不太好,而且白天也要打工。
但她还是来了,
看样子,是推掉了正事特意来的,这种情况前所未见。
激烈演奏中,
苏灵突然挥手悬于半空。
一瞬间,
身后的所有人戛然终止。
无论是打到三连音的阿易,还是刚刚踩下失真的林睦,甚至是副歌唱到转调升key的琉衣,
三人无条件听从苏灵的指示。
主音兼队长的气场十足。
“怎么了怎么了,哪里出问题了吗?”
林睦好奇的看了过来。
苏灵摇了摇头,只是伸出小手,点击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糖花发来的几十秒现场视频拍摄段落。
“是哥哥那边的排练实况。”
苏灵目色凝重。
虽然不想窃听,但果然还是,对今下状态的哥哥十分在意。
三女一听,纷纷围了上来,拱火道:
“快让我听听!”
“我、我也想看!”
“点开吧。”
苏灵无奈,只得带着心中不祥的预感,将食指对向了三角形的播放键,看着镜头聚焦着的ZaZaki的唯美封面——
选择了直面风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