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稍微显得有些刻意的转折,唐泽转过视线,淡淡瞥了他一眼。
毛利小五郎喜欢看美女是肯定的,但是这么刻意地提一嘴,还是在他和妃英理最近感情明显有所升温,状态很好的前提下……
“怎么了,毛利大叔?你喜欢那种风格的?”唐泽偏了偏头,故意将话题往另一个方向引导。
“怎么会……”毛利小五郎立刻摆了摆手,“只是感到意外。难道她因为八亿的价格望而却步,不打算参与竞争了吗?”
“不太可能吧,她或许只是在想别的法子。”唐泽耸了耸肩,表情轻松,“怪盗基德最近盗窃的宝石都会被他放回原位,除了他是个知名的怪盗这一点非常出名,他不会将盗窃的东西流入黑市,也是大家默认的情况。说不定,这位狡猾的女士是在考虑从基德手里争取呢?”
不管是黑羽快斗还是黑羽盗一,他们当怪盗都不是出于对藏品价值的欲望,找乐子和表演型人格是一部分,另一部分的话,黑羽盗一算是兴趣爱好,黑羽快斗则更有自己的目标。
总之,不管哪代怪盗基德都不是靠转手赃物去赚钱的,表面上没有被物归原主的那些东西,要么是在事实层面物归原主了,要么是被他们带回了自己的私库。
没有二级市场流通,难以顺着链条溯源,也是基德这么难抓,至今没有留给警察多少线索的重要原因之一。
“你形容的真夸张。”毛利小五郎古怪地压了压眉毛,“怪盗基德在多国的悬赏价格都不止八亿了,她要有本事找到基德,哪里还需要担心筹钱的问题?”
“我是在说她为什么没到场。”唐泽抬了抬手里的玻璃杯,“毕竟铃木会长未必愿意出手回忆之卵,但是基德是肯定会偷的,这路子可比花钱去竞价可靠。她现在不在,估计是和警察们一样,去蹲基德了吧。”
警察对基德预告信的解读是错误的,大阪府警本部将大量的警力放置在了天守阁那边,另有主意的搜查二课则将他们偷偷藏匿回忆之卵的地方保护得水泄不通。
这也是唐泽敢让基德大摇大摆套着易容来赴会的原因,特别在意检查易容的警察高层以及侦探们,这会儿都在满大阪的乱窜呢,跑来美术馆的黑羽快斗反而安全了。
“看样子,你对她的评价不高。”毛利小五郎观察着唐泽的表情,“很少看见你这么不喜欢一个陌生人,怎么了,她哪里令你感觉不满吗?”
“我只是觉得她不诚实,另有一番鬼蜮心思。”唐泽也不避讳,直言道,“比如说,她为什么要自称中国人。”
“你觉得她不是?”感觉自己稍微触碰到了核心问题的毛利小五郎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下。
“你觉得她是吗?”唐泽反问,“哪怕是不了解中国的人也应该有起码的常识,那就是中国的绝大部分人口也还是亚洲人种,是不太可能有她那样的外貌特征的。”
“也许是混血儿吧,而且,她对俄国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也有可能和血统有关系……”毛利小五郎摸了摸下巴,不是很确定地猜测。
唐泽笑着摇了摇头,这次没有接话。
中国当然存在俄罗斯族,或者和斯拉夫人混血的后裔,但史考宾明显不可能是。
唐泽没有医学背景,但这么久的侦探生涯,又有灰原哀的熏陶,他的人类学基础还是有一点的,所以虽然没有这方面的剧透资料支持,唐泽还是看出了许多端倪。
浦思青兰确实有斯拉夫人血统没错,但混的亚洲血统完全不是中国人的样子,她那口标准培训班出身,完全没在中文语境当中磨练过的中文,显然是纯粹语言学习的结果。
“我听小兰说,你们之前遇到她了。听你当时和她说话的意思,你好像是觉得她的中文说的有些问题。”毛利小五郎见他笑而不语,也不多追问,而是换了个方向,“你什么时候学的中文?以前没听你说过。”
唐泽是个努力的人吗?当然是。他会偷偷学会一门外语,并不令毛利小五郎特别意外。
毛利小五郎意外的点在于,他这门外语的功力已经到了能识破试图伪装为该国人的,居心叵测的伪装者。
要知道,在过去,起码在他来帝丹至今的学习生活当中,唐泽都是没有表露出什么明显的语言天赋的。
要么,这门语言本身对唐泽足够特殊,要么,就是唐泽在帝丹的生活本身,足够特殊……
这才是昨天毛利小五郎听见毛利兰说的话,感觉哪里非常微妙,必须要从唐泽这里得到确切答案的地方。
“这个啊。”唐泽偏转开视线,斟酌着该怎么描述这件事。
毛利小五郎,算是他众多coop里对他的真面目知道的最少的那部分。
别提他的那些隐藏极深的身份,毛利小五郎是个连组织的存在都不知道的纯麻瓜,也对唐泽父母的研究没什么了解,哪怕是要甩锅到认知诃学实验上,那也得先对组织的那些神必实验有个概念才对……
思考了几秒钟,唐泽给出了一个解释。
“这个,你也知道的,我的病情对我不是完全没有帮助,事无巨细的记忆力在很多学科上未必能发挥很大作用,但在语言方面,确实是有所帮助的,只是对应试来说,可能帮助有限。小兰也说过吧,我经常看英文文献的。”
“哦,就是口语和应用很不错的意思……”毛利小五郎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接受了他的这个解释没有。
“至于其他语种,接触一些影视作品什么的,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其实,不止是中文……”唐泽耸了耸肩,“俄语我也会一点。还有韩文,德语……”
唐泽说的这倒是实话,甚至这里说的还有所保留。
他当初能那么顺利的以尚未毕业的警校学生身份,加入那么危险的队伍,他这仿佛天生为了伪装而存在的语言天赋是非常重要的部分。
只要给他一两周的时间,让他稍微接触一下这类语言环境,他就能将口音模仿到七八分,想要扮演什么样的身份都得心应手。
毛利小五郎露出了恍然的表情:“只是看电视电影,就能学习到口音都很相似的程度?唔,我都不知道俄罗斯有什么这种作品呢。那你还真的看了不少”
“都是瞎看的……”
唐泽还待要解释点什么,另一边,迎接到了怪盗基德本人的铃木园子兴奋地快步走了过来,热情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唐泽,明智君,这边这边!给你们介绍一下!”
在毛利小五郎开口之后就礼貌性地走远了一点,装作围观展品的星川辉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就看见一个格外眼熟的身影,不急不缓地踩着木屐,从入口的方向走过来。
“园子那边叫我们了。”唐泽指了指铃木园子的方向,表示谈话需要结束了。
毛利小五郎探究地看了看跟在铃木园子身后的蓝发少年,撇了撇嘴,表情不以为然,但还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等唐泽领着星川辉,不好说是不是在侥幸地快步离开后,毛利小五郎转过头,看向他们两个刚刚围着看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瓷器,上头盘绕的青蓝色纹路与净白如骨的白瓷相互映衬,几乎不需要凑上去仔细观察旁边的说明词,就能一语道破这件文物的出处。
而在展厅的另一侧,一副气势磅礴,感情充沛的书法,经过了装裱之后,被妥帖地悬挂在展柜正中。
中国,又是来自中国的东西。
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一个擅长中餐,而且会的是非常正统的中餐烹饪方法的孩子,恰巧将中文当作小语种学习,接触到了相关的文化,甚至能站在这么一件文物前,垂着眼睛,用一种怜惜的神情注视着这些流落海外的宝藏,如同注视着远行之后,再难回来的游子……
“这小子……”将气泡丰盈的酒水倒进嘴里,毛利小五郎叹了口气。
那确实不像是说谎的表情,但也绝对不是坦诚的姿态。
唐泽这家伙身上,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他和那些过家家一样的侦探小鬼们,到底都在折腾些什么东西……
————
“这位是喜多川祐介!你们应该都知道的,如月峰水先生的关门弟子,现在被誉为‘年轻一代最具影响力的画家’……”
“我当然知道。”在她继续说之前,唐泽上前一步,伸出手,与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少年握了握手,“‘色彩的天才与情感的巨匠’,对吧?大家都夸赞你不仅风格独特突出,而且作品中总能表达出热烈而克制的浓烈感情,如同平静的海面下蕴含汹涌的波涛,仿佛有不同的灵魂在其中撕扯……太厉害了,喜多川君。”
完全听出了他在阴阳什么的黑羽快斗用一种死鱼眼默默看了回去。
那怪谁呢,唐泽,那怪谁呢?总不能怪我吧,那没道理的。
于是他一边加重了手掌相握的力度,一边用进入角色的语气回答:“你说话听起来像那些记者。我倒不觉得我的作品能让人写出那么多评语。”
“那是自然。因为您是画画的,靠绘画为生,而他们是说话的,写这些艺术评论就是他们工资的来历了。”跟上来的星川辉斜了他一眼,也开口还击了一句。
唐泽经常和媒体人打交道,不过唐泽其实并不喜欢他们,只是从宏观意义上理解这些传媒存在的意义,然后从微观的角度平等地鄙视每个记者罢了。
这话说出来就是奔着恶心唐泽的,星川辉当然不可能听不出来。
“这是唐泽昭,是我的同学。然后这位是明智吾郎,是一位名侦探。”没听出他们话里的夹枪带棒,全当这三个交谈甚欢的铃木园子见缝插针地介绍着,“说起来,以前因为很多原因,你们都没见过面呢,今天这个场合真是历史性的时刻。”
黑羽快斗和星川辉先是齐刷刷地看了唐泽一眼,在察觉到对方的动作之后,又将这种微妙地眼神彼此传递了一下,都从在各自的眼中看出了同一句话。
那怪谁呢,唐泽,那怪谁呢?
于是黑羽快斗顺理成章地抽出和唐泽较劲了一会儿的手,重重地与星川辉握了握,一种打工人突然产生共鸣的气氛诞生了。
“幸会,久仰大名。”
“您也是,辛苦你了。”
唐泽对他们两个暗暗发射过来的怨念毫无反应,只是快速眨了眨眼睛,伸手悄悄捏了捏被自己塞在口袋里的诺亚。
拍啊,快拍,多机位地拍一拍。
知名画家喜多川祐介与著名侦探明智吾郎历史性的会晤,精彩,太精彩了,我玩cosplay这么久,等的就是今天!
“咔嚓”。
旁边的铃木园子就要干脆多了,她直接拿出了手机,给他们拍了一张合照,翻看着照片上面带微笑的三个人,颇觉满意。
能让自己的朋友们欢聚一堂,共同见证她的重要时刻,铃木园子觉得,这一刻的聚会比什么回忆之卵,要有价值得多。
“好了,你们随意看看,我先去招呼其他宾客了,晚一点我带你们参观——”
拍到了满意的画面,铃木园子挥了挥手,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作为这次展览的承办人,今天的她必须站在铃木史郎身边,没有多少空闲照顾朋友们。
目送她走远,一直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三个人脸上营业性的笑意才纷纷收起来。
“你比我还矮一点,垫到185很累吧?踩高跷的感觉怎么样?”唐泽往下瞄了瞄黑羽快斗的脚,不怀好意地问。
“易容方面,我绝对是你的前辈,不要质疑别人的专业能力。”黑羽快斗斜了他一眼,“演出的人选你不是早就安排好了,专门把我叫来宴会干嘛?给我制造‘不在场证明’?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一部分原因吧。”唐泽含蓄地表示,“主要是,我需要你来替我分辨一下,这几位热烈追逐着回忆之卵的‘候选人’,谁更重视它,更有可能将它视为重要的目标。认真一点啊,这很重要的。”
猜测出了一点什么的黑羽快斗眯了眯眼睛:“怎么,你又要‘无中生有’了?连这种程度都能做到吗?”
“你还真喜欢窥屏啊。”唐泽知道他这个戏谑的说法是从他对柯南捏造的描述里模仿来,先吐槽了一句,然后才说,“真正的正品属于应该拥有它的人,更加光辉夺目的欲望铸就的、无懈可击的‘伪物’交给铃木家,妆点这个美术馆……这样正好,也不至于让我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