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真的是耽误不少功夫,打打杀杀,几经波折。
等到我目力所及之处——地平线的尽头终于出现一群并不紧凑的人类建筑物集群时;天幕夜色中的一方已显露出隐约的鱼肚白。
“天亮的真早啊……”我有些惊叹。
其实,现在的时间也仅仅是不到凌晨三点钟,但这个地方的纬度的确高的离谱,在夏至日前后每天足足有十六、七个小时的光照时间,要不是收到洋流的影响,恐怕十月下旬就能够见到纷飞的雪花……
和那个视线锁定地方的距离被迅速拉近,于是我便得以观瞻这些建筑的全景和具体风貌:几块被横拉而起的鹿砦前后错综在一起,间隙处撒有一层厚厚的白石灰——用以防止某些爬行着到访的不速之客。
被砍伐掉的大量杂树,当然,其中偶尔也夹杂样子古怪的名贵树木,比如铁塔木,或者是红杉、雪松。
这些粗壮而巨大的树木明显是从主干上整段砍伐而下,由两头削尖,其中一头深深地钉入地下,另一头则向上阻拦入侵者的破坏。所有的树冠与粗枝乱叶捆绑在其上,可以起到一定的截断作用。
所有的树干都用多股糅合成一束的紧实麻绳捆绑编织在一起,构建成临时的防御阵地,易守难攻。
其上还有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烧结蜡油,将那容易让雨水泡胀损坏的部位临时保护起来,同时也免去日久天长腐蚀作用的影响。
如此密集的防御阵地,以至于没有让任何入侵者有丝毫闯入的机会,堪称是滴水不漏!
这,就是此行的最终目的地:——罗格营地!
耸立两侧的几座瞭望塔想必早已发现我们的移动;此刻,那上面的十几座机弩,正闪烁着致命的冰冷光芒!死死锁定的锋锐头部不时泛出阵阵寒意,通体由精钢打造。
只需一根发射出去,恐怕就能轻松地将我们三人逐个贯穿!寨门紧闭,就像是深居大院多年老寡妇的一张脸,写满了生人勿近;同时又像是命运女神的面孔,严肃而毫无任何趣味可言。
这门,其实更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未得到许可的人永远隔离在地狱的彼端,枯寂与绝望构成门外的唯一基调,死神的镰刀就悬在头顶正上方,随时都可能没有半点征兆地直接挥下!
在这里,无处可以安眠就寝,成千上万的枯骨亡灵在早已麻木如同行尸走肉的生者耳边哭泣!
而门内的那头,则是充满无数欢笑与泪水的人间——或许难免会有生离死别,但至少是个温暖而现实的地方。
“口令。”漠然到程序化的嗓音,不含有一丝起伏的声调,不包含人类的情感。
“灾厄骤起,阴霾忽现,赤血大地,祸难凡间!”娜莎理了理被劲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飘逸发丝,琼唇轻启。
“欢迎回家,娜莎,兰莎,以及——来自遥远东方国度的神秘客人,罗格人的大门永远为你们而敞开。”伴随着铰链咬合,玄关齿轮相互推动的“咯咯”声,厚重的大门也在它独特的“吱呀”声里,缓缓洞开。
一切糟糕的记忆仿佛都在霎那消失不见,噩梦般的惊险旅途终于可以告一段落。
幽暗的视线延伸到门后却得到提升——两旁的火炬确实能够驱散大量的雾霾;最重要的是,能够给人们的心底灌注最稀缺的微薄力量和光明,心中的阴霾才是最难以消融的阴影。
近百名手执长弓或机弩的罗格战士伫立在人群形成的道路两侧,其中以女性居多。这是一片荒原上难得的平整空旷地带,被他们巧妙地善加利用,搭建成安稳舒适的临时驻地。
出去中心区域的一条大道,紧凑的帐篷、胡乱摆放的杂物堆、还有那放养的牲畜、竖立搁置以节省空间的车辕和辎重车身、车厢当中,自然地形成几条狭窄的偏途。
不过,在“高墙”和城防作用的女墙围起的中心区域,一个露天广场便成为人们平日里不可多得的最好去处;在节假日里,更是狂欢派对的绝佳举办场所。
这些都是娜莎怕本人无聊,一路上告诉我的罗格风俗和详细布局。
眼下的确如她所讲,广场的正中,那高耸着燃烧的图腾柱不知疲倦,昼夜不休,在千百年的岁月中已经超乎照明工具的概念,不仅仅是火焰的凝聚点,更是所有人精神力量的象征!它使每一位旅者疲惫的心灵都在瞬间回归于宁静、平和。
如果不是几名弓手走上近前,我也许还要继续大作一番感慨……清一色全都是不到双十年华的女生,从我怀中接过宛如熟睡的兰莎,似乎是要把她带回住处好好调养休息一下。
所有人均配有兵刃,但情形倒是与仪仗队的迎宾方式略有几分相似,武器都保持放松状态向下垂落,并未泄露半点杀机。
就这样被夹道相迎,我们一并来到人群所搭建的拱路尽头——迎接我们的,是一名浑身隐藏在黑色长袍之下的……老者。
那枯槁到可以清晰看清骨骼构造的双手伸出至宽大袖口的边缘,扶持在一根榆木质地、纯银镀头的手杖上面,由此自然不难判断他的年龄。
兜帽近乎将整个面部所掩盖,无法洞悉真容,只留下蓄积约有半尺的银白色胡须打理得非常整洁,垂露在外面。那么,无疑是一名男性,而且地位尊崇。
“欢迎你,来自东方的勇者。再多的溢美之辞也难以对你日后的功绩恰如其分的形容,我只好不赞一词啊!哈哈,自我介绍,我是劳伦奇·山姆汉森,这支旁系罗格族群的领导者。叫我山姆或者大伯就可以了。”
说着,他友善地伸起左手,向我致意——这是对贵宾表示尊重的独特礼节,一般除非是平辈熟人相见的话,他们才会伸出右手。
“哦,冒昧来访,只因没有栖身之所,实在抱歉。”我赶忙抽出手与他相握,,那只手出乎意料的温暖有力,其上有三枚戒指——分别戴在无名指、食指和拇指上。
这和我生活十九年的世界里的某些职业倒是略有相同:比如街头小混混、摇滚歌手,或者海盗。
“我叫亥伯拉罕·K·柯东,叫我柯东或者K就好。您实在是过奖了。我自己那点能耐,连最基本的炼金术都还不会呢。”这确实是实话实说,眼下我所掌握的东西,连炼金术的皮毛都算不上!
“呵呵,以后你会明白的……不多说,你一定对我知晓你的身份和未来而感到意外吧?”苍老遒劲的声音壮若洪钟,不由散发出老者的爽朗和自信。
“诚如您所言,我心中充满不解与疑惑。希望得到您的解答。”我究竟是怎么穿越来的,这些罗格人会知道么?
“不要焦虑,很快,你的疑惑便会消散。跟我来。”劳伦奇的手向前方一摆,似乎为我指引道路。娜莎在几名女伴的东拉西扯下与我匆匆道别,独留我一人再次重新开始品味这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
“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大哥哥,你和这些人……都不太一样诶。”一个童稚的声音蓦地回响在耳畔;不知为何,里面却带有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以及过分的平静与冷漠。
“葬。不要乱说话。”老首领迅速的皱皱眉头,眼底掠过一丝不快。我环视四周,到处寻找这声音的来源;终于,我在两匹淡黄夹杂枣红色斑纹的霍莱特矮种马之间的食槽前,找到了那个单薄的身影:
大约只有五、六岁的年纪,身材完美,只是在这个年龄却显得过于高挑:一米二左右。
肤色极其苍白而又透明,甚至可以发现条条淡青色的血脉;而从臂膀与裸露在外的一截粉嫩小腿便足以看出她究竟羸弱到何种地步!好像当我和族长交谈之际她便已经开始默默地观察我的一举一动。
此刻这个降临凡间的天使双手怀抱着一只由皮革简单缝制的玩偶,精灵古怪,纯洁到任何的黑暗都只能毁灭,无法玷污!女孩的眼睛瞳仁,是清澈而深邃的纯黑,但偶然间却又有包含着历经无数岁月所积淀下的沧桑与冷漠的错觉。
还有……那一丝隐藏极深的天真率性、活泼、可爱,以及挥之不去而令人心碎共鸣的哀伤——像是被兽夹束缚的林间小鹿,那失去自由的痛苦应该比身体上的苦难更为强烈一些吧!
“你为什么说,我和他们,都不一样呢?小妹妹?”
“因为……你身上只有淡淡的一点紫色。不想他们那样,五彩缤纷、花里胡哨的,色泽那么浓,那么鲜艳而刺眼……”
颜色?紫色?淡淡的,还有艳丽的?!她的话里似乎包含着什么隐藏的玄机,但我完全听不懂啊有木有……几句话搞得我手无足措,一时懵在这里。
“呃——小妹妹呐,你说的话,哥哥都有些听不明白吖……”我苦笑着上前两步,单膝着地,半蹲在她的身前轻轻地抚摸一下女孩顺滑柔软的纤细长发。
“这是我们族原本的下一任界灵,就是常人所讲的先知,称谓不同而已。她所见到的生物,都是由各种颜色构成的。由于意外,所以暂时无法担任此职。东方的救世主,如果你对她的情况有所疑惑,明天安置妥当后,会有人为你解答的。”
看我止步不前,他便向我简短解释道,“走吧,烧麦和烫好的白兰地早就已经预备妥当。还有酱牛腩、葱油小煎饼……尝尝我们罗格人的手艺,进帐篷我们再详谈畅饮!
“话说回来,这个夏天可真是特别的潮,差点把我这把生锈的老骨头给泡烂了。前几天持续的那场大雨或许就是这荒原对你热烈欢迎的表现啊,哈哈。”老人以略显诙谐幽默的口吻盛情相邀,岔开话题的意图不言而喻。
“哦?罗格人的美食?!我可是早就有所耳闻,今天居然有这种口福,那便不客气了,一定要大快朵颐,吃个酒足饭饱为止!”太过推辞的话反倒适得其反;毕竟,西方人更喜欢直爽的性格啊!
况且我现在确实饿得不轻,单单听着名字幻想一下,就抑制不住的口水横流……我什么时候又变成吃货的说-.-
“哥哥,”娇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身上的紫色都变成粉色了。”葬的眼神忽然微微闪烁亮光,歪着脑袋回答。
天蓝色?猛然意识到什么关键,我迅速地分析一下,难道,她所看到的景象——和被观察者的情绪有关?!
毕竟,从刚才到现在,我也只是念头稍微有所转变而已。几秒钟前,我还在享受着兰莎残余的体温,以及那幽隐淡雅却又难掩扑鼻的处子体香;而此刻我的脑海里却尽数充斥平生所见或假象的各种诱人美食……
如果用具体感受来形容的话,那么就是由神魂颠倒、想入非非、不能自持转变为要山吃海喝、饕餮暴食、风卷残云,必须痛快地吃撑为止!脑海中瞬间划过闪电般出现又迅速消逝的念头:
七宗罪?*?暴食?地狱的彼端?我嘞个去!本人什么时候变成文艺二缺青年了?!摇头甩去心里古怪的想法,我轻轻抱起女孩,发现她的确瘦到一个难以形容的地步,恶魔恐怕也会衍生出真挚的同情心!
“走吧,我们去吃点东西。你吃过饭了么?”
“还没有。”就这样,在老族长不解的目光中,我收获到一个和我同病相怜的,也许有忧郁症,并且与这个世界貌合神离的妹妹,葬。
帐篷中直接映入眼帘的美味单只凭卖相就足以征服95%的饮食家,而气味更是达到难以形容的极品中的极品!
炭烧软牡蛎,必须是在醋水中泡软,鲜活着摆上烤肉架;
牛舌根,每一条血管里凝固的胶块状血冻全部在上锅蒸熟之前被空心银针吸出;
就连最简单的凉菜,紫心兰和芦荟,去皮之后也都保留着完整形状和绝佳口感被灌入奶油、可可或者其他一切富有甜味的材料。
自然,最高端的苔原松茸和大叶汤茶也绝对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太夸张,要注意节操啊尼玛!
但在最初的矜持之后,所有所谓文明人的素质修养风度都一律抛飞九霄云外……死撑着脸皮不放,纯粹是活受罪啊!
最后连温热的白兰地都被我成杯成杯的一口闷下,流进胃脾当中就化成一片滚烫的热流,确实妙不可言。
在几人的指引下,微醺中尽兴的哼着小曲,身体一摇一摆地把葬安顿到属于她自己打满布丁的小帐篷,随即便来到自己的临时居所,床褥早已有人收拾妥当,我倒头便准备睡去。
“柯东先生?柯东先生?你睡了么?”就当我昏昏沉沉,脑海中反复播放着来到暗黑世界这短短几个小时发生的种种危机变化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帐外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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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打算写5000小爆发一下的……没能力啊……唉……大大们先看着,老鬼要去吃夜宵去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