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建国先让马元去拾掇拾掇，等他把这两个门刨平就去做晚饭，马元母亲去邻乡帮忙喜事去了，估摸着要个两三天才回来，那会儿马元也已经回皋城了。
马元闲来无事，就去小时候常去的地方看看。
以前在茴乡的时候，因为马建国的管束，马元的朋友不多，关系最好的两个人，一个叫朱丛，另一个叫卢国章。
朱丛家里是乡里卖猪肉的，整个茴乡卖猪肉的倒是有好几家，但是大家都喜欢去朱丛家买，因为他家讲诚信，过称的时候一斤一两分毫不差，当然了，这也讨了同行的仇恨。
而卢国章家里则是书香世家，卢国章的爷爷是当年王朝实打实的举人，十里八乡也是威名赫赫的，不过到了卢国章他父亲这一辈，王朝灭亡，举人也就废弃了，不过书香门第一直延传下来，卢国章有这样的家世，所以他本人看起来就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平日里，马元就跟朱丛和卢国章玩的最好，朱丛胆子大，卢国章性子稳，马元性子有些木讷，但就是这样，三人在一起才是无话不谈。
茴乡的河边，三人脱了鞋子坐在河边，三双冒着臭气的脚丫子在流动的河水里晃晃当当，倒是那些鱼儿不嫌弃，绕着脚丫子玩来玩去，可惜，怎么也破不了那糙厚的皮。
“马元，城里怎么样？”朱丛开口问道，虽是跟着他爸去过几趟皋城，不过那都是去臭烘烘的猪场买活猪的，怎奈没有时间去逛一逛。
马元用脚抄了一朵水花，“城里好是好，就是吧，城里人挺复杂的，每天都过得打打杀杀，而且听他们说外面更乱了，也许过不得多久，咱们茴乡也会被连累。”
“啊，咱们茴乡离皋城可有二十多里，离济州城更是遥不可及，怎么就会连累到这里？”卢国章也开口说道，他比朱丛见识多一些，若是放在以前，三人当中，他可是智囊，见识广，知识多。
马元哈哈一笑，好半天才缓过神，“卢国章，没去皋城之前，我一直以为茴乡就很大了，甚至没去济州城之前，我以为皋城就是全部。”
“可惜，只能说我们眼光还是特别狭隘，说真的，朱丛、卢国章，你们要是有机会，真应该去看看，你们就会有不一样的认识了。”
“唉，我就不谈了，要是我出去，恐怕我爸会把我给打死。”朱丛长叹一口气，身不由己。
倒是卢国章紧锁眉头，似乎在考量着刚刚马元说的话。
马元笑了笑，他没再说话，从皋城回来，他有些事情想的比较明白，他们跟城里的王弦、侯辛杰他们不一样，土生土长，顾虑的事情是很多，一旦决定了什么，那就是赌上了未来。
“马元，这外面真跟你说的一样？”良久，卢国章脸色郑重的向马元问道。
马元点点头，他印象里，卢国章极少有如此郑重的时候。
“你也知道，我家里是书香世家，我爷爷是当年的举人，也算是不辜负祖上，可到了我父亲，家道中落，所以父亲一直希望我能够扬眉吐气，光耀门楣。”
“只是茴乡太小了，本来家里是想等我十五岁的时候，再去皋城，甚至济州城，更甚更加远大的地方去看看。”
“不过，我今年才十二，要等到十五岁，还有三年，听你这么一说，我实在是等不及了，我想现在就去看看。”
卢国章说的越来越激动，语气也越来越急促。
马元笑了笑，“卢国章，欢迎你来皋城，要是你能来，我可以拜托我父亲再跑一跑关系，把你也送进曲河学堂。”
卢国章眼神露光，看着马元，重重的点了点头。
朱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并未说什么，晃荡着双脚，溅起一朵朵浪花。
马元抄起一朵水花冲向朱丛，溅的朱丛满脸的水，顿时间，一声大叫，几人拎着鞋光着脚，在茴乡的田埂上肆意撒欢。
……
夜幕降了下来，满天的星斗洒下一缕缕温柔的光，马元三人踩着夜露奔着各自家中而去。
待马元回到家，马建国已经做好了饭，饭菜很丰盛，马建国特地还宰了一只鸡，一半红烧，一半白烧，另外还做了几个素的。
“回来了啊？来盛饭，吃饭！”马建国还在炖汤，指着灶上冒烟的那口锅说道。
马元搓了搓手，接过洗好的碗，把饭给盛上。
夜幕愈发的漆黑，如同墨汁一样从天而降，寂静的深夜里不时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
马家的大院里，马建国和马元吃着晚饭。马建国还称了二两小酒，可以看得出来，马元回来，他打心里是高兴的。
“在学堂怎么样？”马建国喝了一小杯酒，砸吧砸吧嘴巴说道。
马元喝了一口粥，“还行，认识了几个人，而且门先生特别好，特别关心我。”
“头一次见到门先生，就觉着人不错咧，我也不图你有多大能耐，能成门先生那样子，就很不错了！”马建国夹了几个花生米，有些含糊说道。
马元点点头，端起碗又是猛的喝了一口粥。
“你这，光喝粥弄啥，吃肉啊，这可是现宰的活鸡，营养着呢，多吃点，到了学堂，我可管不到。”马建国挑了块大的、精瘦的鸡肉放进马元的碗里。
马元点了点头，端起的碗给放了下来。
“爹，这次回来有……”马元有些局促，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跟马建国说那件事。
马建国满口吃了一口菜，端起酒杯，“嗯？有事说事，拘着干嘛？”
说完，马建国就把酒一口喝掉。
马元壮起胆儿，深吸一口气，“爹，其实就是上次门先生说的那个事，我想报考华立军校，我已经决定好了。”
马建国拿着酒杯的手顿在空中，缓了一会儿才把酒杯放了下来。
旋即，又倒了一杯酒，马建国一口蒙了下去，久久没有说话。
马元搓着衣角，瞥了瞥马建国，大气不敢喘一下，等着马建国的答复。
马建国吃了几口菜，闷着头说道，“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