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光清冷,四下一片沉寂。
陈晋疾步而行,穿街过巷,最后很有目的性地找到一座地理位置偏僻的小宅子。
此处,正是老写书人被查封了的家。
说是查封,就是象征性地贴了个封条,里面被翻个底朝天,但凡值点钱的东西,全然搬走了,剩下一片狼藉。
陈晋不在乎那些,来这里,只是为了寻个合适的藏身之所。
这个时候,城门紧闭,又有兵丁把守,想要出城,并不容易,不如留在城中,过得一晚再说。
屋里黑灯瞎火,不过有月光从破漏的屋顶间照入,带来了些许亮光。
陈晋很快适应下来,打量四周环境。
此屋看着破旧,那是因为主人家被抓进去坐牢了的缘故,其实算是不错的了。
前面带着个小院子,还有一口水井。
根据老写书人的说法,他漂泊半生,浪迹天涯,辛辛苦苦攒了大半辈子的钱,省吃俭用,这才买得起这个屋子。本想着人老返乡,落叶归根,有机会的话,或许还能娶个寡妇什么的暖暖被窝,然后这一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不料飞来横祸,一切都成为泡影。
陈晋先去水井弄来水,开始洗漱身子,从头到脚,洗个干净。
至于身上衣物,全部脱下,在角落处挖个坑埋掉了。
老写书人屋里还放着些旧衣,正好换上,虽然不大合身,但凑合着能穿。
这般时候,没什么好讲究的。
处理完诸多琐事,整个人清爽起来,在屋中选个地方盘膝坐下。这里的头顶上方,瓦片破开,形成一个碗大的洞。
一注月光恰好穿入。
陈晋微微仰面,对着月光,开始吞吐起来……
……
那马捕头单名“贲”,学得一手家传好刀法,在根水县声名赫赫,人称“神马快刀”。
今年年初,曾犯下大案,虐杀十数人的绿林大盗江上飞逃窜进根水县,就是被马贲一刀斩杀了的。
马贲不但刀法了得,同样擅于缉捕搜索,昨夜案发,第一时间,他就派出了两队精干得力的差役,分头在城中追捕。
只可惜,并没有发现凶手行踪。
各种迹象显示,该名凶手是个十分厉害的高手。
问题是,这般人物,怎会被关进死牢里头,差点给人当了替死鬼?
难道是遭到暗算,阴沟里翻船了?
在江湖上,这样的事倒不算新奇。
俗话说:高手再高,也怕菜刀。就算一些成名人物,当遇着阴招,比如石灰粉、蒙汗药、毒药暗箭那些,一个不防,便可能中招倒下。
思来想去,只有这个解释最符合案情发展了。
那么,使阴招的人知不知道对方是个高手?
应该不知道吧,否则断然不会这么做,以至于埋下祸端。
当然,事实如何,得找到那个下手的人当面问过,才能清楚。
第二天天一亮,马贲立刻带着人直扑城北一座宅院,然而进去后,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这些家伙,跑得真快呀。”
马捕头神色不大好看。
谁都知道监狱方面出了大问题,可此中水深得很,牵扯甚大,就连宋县令都没办法深查下去,只能派马贲来查办,缉捕凶手归案。
但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什么跟脚来历也不清楚,能怎么查?
最后破不了案,抓不到凶手,吃挂落的,自是他马贲了。
……
“刘老三,你那天在巷子里拍倒的,究竟有没有拍错人?”
府邸中,监狱典史官贾恭脸色铁青地喝问道。
一个身形精瘦的汉子垂手站着,连忙回答:“怎么可能拍错?就是陈泽乡那个穷酸书生啊,看着弱不禁风,缩头缩脑的,一棒子就倒了。我见他体弱,生怕下手重了会打死,故而很小心,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
贾恭疑问:“你确定?”
汉子刘老三叫起撞天屈:“大人,你交代的事,小的岂敢马虎胡来?我一直让人在陈泽乡盯着,一路跟着那穷酸书生出村子,进城门,等到巷子里才下的手。”
贾恭眉头紧锁:“这就奇了怪,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刘老三问:“大人,你这么急找我们来,可是出了甚事?”
贾恭长叹一声:“昨夜牢里出了大事,有人从死牢里一路杀出来,把顾老二、吴家兄弟等全部杀了。种种迹象表明,凶手正是那个穷酸书生。”
“什么?”
刘老三听得双眼睁大,满脸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贾恭板着脸:“事实摆在眼前,昨夜宋县令升堂,责问于我,我差点无法脱身,只得把所有的事都推到顾老二他们身上。”
刘老三依然一脸迷糊:“这,这事,莫不是搞错了?我亲自下的手,送进去的时候,顾老二也上手检查过的,确认无误,这才关进牢房里头养着。
贾恭摸了摸胡须:“你们办事,一向稳妥。况且又不是头一回,按理说不会出这么大的问题。我这心里,也是疑惑得很。”
刘老三疑问:“会不会是有人前来劫狱,故弄玄虚?反正打死我都不相信,那穷酸书生有如斯本事,他连杀个鸡都不敢的。”
贾恭目光闪动:“此事的确疑点重重。宋县令那边,已经责令马贲来查办此案。”
听到“马贲”二字,刘老三顿时紧张地问:“这姓马的铁面无私,心狠手辣,会不会查到我们头上?”
贾恭冷笑一声:“你怕什么?咱们经手的那些人事,牵扯着上面的大人物呢。宋县令查不了,也不敢查。而今顾老二他们死了,正好死无对证。”
刘老三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至于牵扯到什么大人物,他可不敢多问。
在整件事的环节里头,他和手下的几个兄弟只负责拍人,并把人送进监狱里,后面的事怎么操作,就不知道了。
像他们这种喽啰,知道得太多,容易死得快。
贾恭沉声道:“这件事已经办砸了,我还不知该如何交差。当下风声紧,你们不要留在城里。先出去躲躲,正好去陈泽乡盯着,看那个穷酸书生有没有回去。如果真看到了人,不要打草惊蛇,马上回来禀告。”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