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谢县尉这样的人来说,钱财乃身外之物,损失再多也不至于吐血。
但问题是,这损失的是公中的财物啊!
尤其是他还刚刚派人,带厚礼到京里运作,以求正式接管谢家庄。
还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替族中看好庄上的钱粮……
京里和县里相距不过百五十里,比县里和访仙乡的距离远一点也有限,所以现在上头肯定已经知道,他暂时接管了谢家庄的事情。
结果这才几天?就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把火同时烧毁的,还有他的名声和前途啊。
族中是不会给他这样庶出旁系的子弟,重来一次的机会的。这一次重大的挫折,就意味着他在家族高层那里,永远的被判了死刑……
好在修行之人,无不是心志坚定、百折不挠之辈,谢县尉迅速控制好情绪,想清楚了当务之急,是先把那六万贯钱找回来,尽量挽回损失!
首先,铜钱是肯定不会被火烧没了的,那到底是怎么消失的呢?
这问题,对他这个负责治安捕盗的县尉,还真是专业对口。
于是他来到现场,仔细勘察起来。
谢积和老纪大气不敢喘,唯恐影响到神探查案。
直到谢县尉结束了勘察,两人才赶紧问道:“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有个屁。”谢县尉没好气道:“整个库房都烧塌了,我上哪找线索去?”
“那还有法查吗?”谢积追问道。
“有。”谢县尉沉声道:“用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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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县尉所谓的神通,便是扶乩。
这是他最依仗的两大破案法术之一,另一个就是千隆问屈术。
听说阿父要扶乩,谢积神情一振,马上去准备乩盘。
所谓乩盘,便以朱盘承沙,上置一个笔架,笔架上挂一支乩笔。
谢县尉法力高强,不需要乩童配合。他焚起一炷香,默念请神咒,不一会儿,那乩笔便自行动起来,在沙盘上写下四个鬼画符般的字。
谢县尉辨认一番,缓缓念道:“青蚨还钱?”
“青蚨子母钱?”谢积和纪副幢主异口同声道。
“嗯。”谢县尉点点头,这种事,他在县城也遇到过。
传说青蚨生子,母与子分离后必会聚回一处,哪怕死后也不例外。
便有奸商用青蚨母子血各涂在钱上,这样涂子血的钱用出后必会飞回,所以有‘青蚨还钱’之说。
但这种方法用的多了,自然就有破解之道,最省心的法子便是请一尊貔貅。
貔貅只进不出,收来的钱休想再飞回去,所以店铺里都有貔貅镇着,防的就是有人用‘青蚨还钱’耍诈。
是以现如今,奸商也只能用这种法子耍一耍老百姓,根本坑不了同行。更别说这种专门存钱的钱库了。
谢积一脸不解道:“儿子和账房们检查过,库内四方都设有貔貅,就算钱上涂了青蚨血,应该也飞不出去啊。”
谢县尉已经对儿子彻底失去信心,亲手在灰堆里扒拉起来。半晌,扒拉出个貔貅来……
“看看,没撒谎吧。”谢积松了口气。
谢县尉转着圈端详那尊石制貔貅半晌,忽然一脚将其踹倒。便见本该光滑无物的貔貅臀部,居然多了个丑陋的菊花。
谢积和老纪也陆续翻出了另外三尊貔貅,无一例外,都被人开了个屁眼子……
“这他么是哪个王八蛋干的?!”谢公子的咆哮声,响彻整片废墟。
“还能有谁,当然是谢程那小子了!”谢县尉黑着脸道。
“可他不是已经……”谢公子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
“嗯。”谢县尉点点头,前日他便得报,那小子已经到江底下喂王八了。
这才是最郁闷的地方,人都死了,他找谁算账去?
“先别管谁干的,现在当务之急,是把钱找回来。”谢县尉定定神,再次扶乩,然而笔仙儿这次的回答,却让人摸不清头脑。
“不、在、此、界?”谢县尉念完,众人更糊涂了。“这是什么意思?”
“上次那六个坛子,也是这个结果。”谢县尉摸着下巴的短须道:“‘不在此界’的意思,就是东西不在此方世界。”
“莫非是什么乾坤法宝之类?”老纪猜测道。
“就凭这乡下地方的山精鬼怪,社神淫祠?怎么可能。”谢县尉却断然摇头道:“那是真正神明才有的至宝。”
“难道……”老纪打个寒噤,不敢说下去。
“不可能。”谢县尉依然摇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神明亦如此,是不会干涉我们这些蝼蚁的。”
“直接问问是谁干的不就得了?”谢积不耐烦道。
“不行。”谢县尉却摇头道:“再一再二不再三,笔仙已经没法再回答这件事了。”
“难道就这么算了吗?”谢积难以接受。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谢县尉倒驴不倒架,道:“只不过要搁一下,先办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儿?”谢积问道。
“你不必知道。”谢县尉却摇摇头,他一直把儿子隔离在那件事情之外。所以谢公子还不知道,今天也是魌先生那边发动的日子。
现在一件事办砸了,另外一件事绝对不能砸。只要把那件事办成了,尚且还能将功补过。要是那贵人能再替自己美言几句,说不定谢家庄这笔账,就一笔勾销了。
若是两件事都办砸了,别说前途了,他可能连性命都不保!
“儿子能帮什么忙吗?”谢积主动请缨,也想在他爹这儿将功补过。
“你?不帮倒忙就是最大的帮忙了。”谢县尉看他这衰样一眼,闷声问道:“是不是又服散了?”
“没,没呀。”谢积慌忙矢口否认。
“哼!”知子莫如父。但当着外人的面,谢县尉也没拆穿他,只是再次警告道:“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要学那些嫡系子弟,人家出生就在黄金台上,有那个资本服散!咱们这种人拼尽全力还出不了头呢,你再服散不就彻底废了吗?!”
“是,阿父。儿子记住了。”谢积点头不迭,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唉……”谢县尉知道他八成过耳就忘,长叹一声道:“这就跟我回县城去。谢家庄已经毁了,等此间事了再从头收拾!”
“唉,是。”谢积垂头丧气地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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