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眼前这个是显而易见的大麻烦,但介于某个‘失忆人士’的神奇操作,以及堂主小姐活蹦乱跳的良心,于是乎,半小时后——
“哦,所以呢?”
“这就是你大鱼没钓到,还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往回捡的理由?”
往生堂内,扎克烦躁地拧起眉毛,一脸麻烦地瞪着不省心的雇主,可以说是非常没有打工仔的自觉了。
“我说老板,你是不是傻?”
绷带头青年瞥了眼客房的方向,确定那个可疑分子正在浴室内换衣服,暂时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他索性弯下腰,把脸凑到胡桃面前。
扎克警告地压低嗓音,直接挑明话头,
“那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身上黑心血的臭味,浓得老子三米外都能闻到!就你雁过拔毛,还敢把人往回带?”
“怎么回事,你脑袋也被撞了?”
扎克不客气地质问。
他以为这么说,能让不靠谱的堂主小姐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如果能把人丢出去,那就再好不过。
然后下一秒,他如愿见到胡桃严肃起脸,开口一句,“错了。”
“哈?”
扎克挑高眉,还不等他继续输出,就看到胡桃竖起食指,语气认真地纠正,
“小克啊,你刚刚的成语用错了。”
“这里不该用‘雁过拔毛’,而是该说‘艺高人胆大’才对。”
扎克:“……”
扎克额头的青筋一跳,“谁和你说这个!你就不能关注一下重点吗!”
“这怎么不是重点?”
堂主小姐袖手,悠悠开口,“常言道,知识就是力量。小克啊,你也该——”
“喊谁小克!老子有正经名字!”
扎克没好气地打断下文,气得都快当场破音了。他简直想手动剖开某堂主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什么。
其他也就算了,万一那个可疑分子连累到瑞伊……啧!
自诩靠谱的成年男性恨铁不成钢,但他显然忘记了一件事。
严格来说,他和瑞伊都是胡桃从尸体堆里捡回来的可疑分子。就危险程度而言,即使比不上某个‘失忆人士’,但也半斤八两。
“没关系,我相信阿桃。”
争执间,瑞伊从厨房走出,把一杯泡好的茶水递到胡桃手边,“阿桃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嘿嘿,谢啦。”胡桃笑眯眯地接过茶水。
“而且——”
另一边,瑞伊话没说完。
她抱着托盘仰起头,一双灰蓝色的瞳眸笔直地对上青年,“而且,扎克,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我们互相发过誓,你会杀死我,也只有你能杀死我。”
扎克:“……!!”
金发少女猝不及防的一句,让某个暴躁的青年瞬间一哽,就跟突然被猫叼走了舌头一样,半天发不出声音。
二比一。
最后,青年只能重重‘嘁’了一声,转身往窗台边一坐,抱着武器镰刀,背对众人生闷气。
出现了,往生堂的特产——
每日必上演一回的笨蛋情侣必杀狗粮。
桌边,胡桃淡定地喝一口茶,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比起浴室内那个身份不明的‘失忆人士’,胡桃更关心另外一件事。
“瑞伊,拜访潜在客户的事情怎么样了?成功了吗?成功了吗?”
胡桃期待地瞅着自家员工,漂亮的梅花瞳内充满了希望。
可惜,在‘业务拓展’这方面,往生堂迄今为止的战绩屈指可数。
倒是由于太过烦人,他们都快和横滨警局混成了熟人。
胡桃对此倒是很满意,表示,“没关系,警察正好属于高危职业,执行公务期间难免遭遇危险,这叫未雨绸缪,提前布局!”
“干得漂亮,瑞伊!你真棒!”
某个堂主小姐说着,还不忘了给自家员工竖起一个大拇指。
彼时,在一旁的扎克:“……”
还真被忽悠个彻底,当场办理了一张贵宾会员卡的值班警察:“……”
不过很遗憾,菜鸟警察好忽悠,商店街精明的老板们就没那么容易说服了。
“大家都说不需要,卖纸钱和蜡烛的老板说他很感动,谢谢我们全家。”
瑞伊眼都不眨地美化说辞。
窗台边,看似生闷气不理人,实则竖着一只耳朵偷听的扎克:“……”
等等,那个店主是这么说的?
他怎么记得对方讲的是,我真是他祖宗十八代的……
扎克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但在看到两人一个敢说,一个敢信的表现后,他索性闭上嘴,放弃了挣扎。
算了,反正也没差别。
“欸,果然又失败了,开拓新业务真难呢。就没有什么天降客户,一口气多烧几个吗……”
得到答案后,胡桃单手扶住下巴悠悠叹了口气,脸上倒是不见多少失望的表情。
就在这时,一个脚步声从客房的方向传来。
显然,某个‘失忆人士’换好了衣服,正朝这边靠近。
几乎是脚步响起的瞬间,原本还恹恹地窝在窗台边的扎克顿时神情一凛。
他就跟嗅到恶徒气息的黑犬似的,‘咻’地竖起另一只耳朵,警惕地望向来人的方向。
面对如此不友善的目光,太宰治不以为然,反而眨了一下眼睛,冲扎克露出了一个堪比暖阳的纯良笑容。
嗯,表面礼貌友善,实则气人指数拉满。
扎克:“……”
艹!他敢拿自己的镰刀发誓,这家伙绝对不是好东西!
“对了,阿桃,还有一件事。”
桌边,瑞伊没有理会两位男士幼稚的对峙。
她像是想起什么,从挎包里拿出一张眼熟的纸条,递给胡桃,
“这是我和扎克回来时发现的,就夹在往生堂的门缝里,应该算是订单。”
“客户身份不祥,但他希望我们能帮他办一场告别葬礼。死者名字,是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
胡桃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名字,表示没什么印象。
不过这个字迹……倒是挺眼熟的。
在捡到瑞伊和扎克以前,往生堂很长一段时间接到的订单,都是这个字迹主人提供的。
大部分都是没有亲属遗族,孤身一人的死者。
在小殓以前,他们的证件、钱包、手机,钥匙……任何能追溯身份的物件,都被先一步取走,连手上的指纹都被人用特殊的胶水抹去。
除了委托人提供的姓名外,什么也没有。
但,也幸好还有一个名字,那些死者才不至于沦为所谓的‘无名孤魂’。
彼时,接到订单的胡桃没有多问,很快就为死者举行了葬礼,将‘人’送走。
至于这些死者生前的遭遇——
尸体上的枪伤,处理证物的手段,再加上当时笼罩横滨数月的黑.帮混战……答案不言自明。
而这一次,往生堂甚至没有收到‘织田作之助’的尸体。
“阿桃,现在要怎么办?”
瑞伊微微皱眉,一向毫无波澜的脸上难得表现出棘手的情绪。
少了关键的尸体,别说后续的丧葬了,他们连第一步殓尸都做不到。
胡桃垂着眼睫没有说话。
这一刻,屋内的空气仿佛被抽离般骤然安静了下来,忙着警惕某个可疑分子的扎克都忍不住侧头,移开视线。
也就是这个时候,扎克注意到了太宰治的变化。
少年穿着烘干的宽松衣物,微卷的黑发蓬松的翘着,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脖子缠着绷带。
这本是瘦弱而无害的姿态,然而,昔日的‘杀人鬼’却一瞬间寒毛乍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猛地攥住他的神经。
但事实是,太宰治什么也没做。
此刻,他只是收起了脸上多余的表情,就像一个遵循气氛的普通人,鸢色的眼瞳跟着众人一起望向胡桃。
少年的眸光冰凉,里头分明毫无情绪起伏,却让人下意识地联想到细密的蛛丝。
安静地隐匿在不起眼的空气中,在阳光下折射出危险的光芒。
如同某种毫无感情的审视,蛰伏起细微的怒意,耐心地等待一个答案。
【是啊,要怎么做呢?】
【关于这一点,他也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