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火车裹挟着滚滚浓烟,缓缓地在长安城外的站台停了下来。
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尚未消散,一声悲恸的哭声便从驾驶厢内传了出来。
那哭声撕心裂肺,周围的人群听到这哭声,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不由自主地朝着哭声的源头围聚过去。
大家的脸上全是疑惑不安,脚步匆匆。
只见李承乾紧紧地抱着房玄龄,他的身体颤抖着,泪水肆意流淌,打湿了房玄龄的衣襟。
房玄龄静静地躺在李承乾的怀中,双眼紧闭,面色安详,嘴角似乎还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那是他一生为大唐操劳后,终于得以休憩的宁静神态。
卢淼雨在人群外心急如焚,她奋力地推开层层拥挤的人群,不顾一切地挤到了前面。
当她的目光触及到李承乾怀里那垂落双手的房玄龄时,她的双眼瞬间瞪大。
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巴,想要阻止那即将脱口而出的悲呼,可那颤抖的嘴唇却还是艰难地吐出了:“夫……夫君!”这微弱的声音,让周围的人都不禁心头一震。
此时,李世民正在不远处逗着孙子,那悲戚的哭声传入他的耳中,他的心头猛地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中的书卷也不自觉地滑落。
苏芷拉着李景祐的手紧紧跟在后面。
李世民停顿了片刻,强忍着内心的不安,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朝着这边走来。
众人看到李世民走来,自发地为他让出了一条道路,他们低着头,脸上满是悲痛。
李世民走到李承乾身旁,缓缓地抬起手,那只手在空中微微颤抖着,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轻轻地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的目光落在儿子怀中房玄龄那面带笑意的脸上,一瞬间,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先是魏征离世,如今房玄龄也离他而去。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如同汹涌的潮水,将他淹没,让他心力交瘁。
他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想要去触碰房玄龄,感受那曾经熟悉的温度和脉搏的跳动,确认这一切是否只是一场噩梦,却又害怕这一触碰就会打破眼前这最后的一丝宁静。
那双手就那样在空中颤抖着,久久不敢落下。
一股剧痛如针芒在他的脑海里剧烈搅动,那疼痛仿佛要将他的头颅撕裂开来。
他再也承受不住这沉重的痛苦,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头,双腿一软,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
尉迟敬德和程咬金一直关注着李世民的一举一动,见到这一幕,他们大惊失色,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左一右地扶住了李世民,用自己的臂膀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没让他落在地上。
程咬金心急如焚地大声呼喊着:“快来人,快来人啊!太上皇风疾犯了!”
他的声音焦急而惶恐,众人顿时慌乱起来,纷纷跑过来帮忙。
……
皇宫内,在众人的悉心照料下,李世民的风疾因为悲伤过度而再次发作后,吃了药总算是缓了过来。
房玄龄的尸体,被李承乾庄重地停尸在了大明宫,这是李承乾给予这位大唐肱股之臣的特殊哀荣,以彰显其一生为国家立下的不朽功勋,而非按照惯例停在房府。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房玄龄走得如此匆忙,以至于李承乾的神情都有些恍惚。
他挥了挥手,不让身后的宦官跟着,独自一人缓缓地走入了两仪殿。
两仪殿内,静谧而冷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哀伤气息。
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道道光影,却无法驱散殿内的阴霾。
每一个内阁成员在这里都有一个专属的杯子整齐地放在柜子里,那是他们参与朝政、辅佐君王的象征。
房玄龄作为内阁首辅,他的杯子理所当然地排在第一个,格外显眼。
李承乾静静地站在柜子前,眼神空洞地望着那些杯子。
原本,他满心欢喜地想着今天回到长安后,要邀请房玄龄来两仪殿,一起品茗聊天,谈论朝堂之事,谋划国家的未来。
他们会为一个新的政策而争论得面红耳赤,也会为大唐的繁荣而相视会心一笑。
此刻,那写着房玄龄名字的杯子里,茶叶早已精心放置好,那特供的茶叶还在等待着主人的到来,可喝茶之人却已永远离去。
李承乾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那张熟悉的太师椅前,缓缓地坐了下来,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位置。
曾经,房玄龄就一直坐在那里,面带微笑,条理清晰地和他汇报着工作,那沉稳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时而激昂地陈述着国家的发展机遇,时而忧虑地提及潜在的危机。
然而,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来了。
李承乾叹了口气,随后,他有些无力地靠在太师椅上,闭上了双眼,沉浸在回忆之中,不愿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李世民清醒后的第一句话,便是焦急地问道:“房玄龄呢?”
他刚醒来的那一刻,头脑还有些昏沉,内心却在暗自庆幸,以为刚刚只是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在梦里,房玄龄离他而去。
可是,当他缓缓睁开双眼,环顾四周,看着围在身边的这些老兄弟脸上那凝重的神情时,他的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冷汗如同细密的水珠,瞬间从他的后背冒了出来,打湿了衣衫。
他来不及穿上鞋子,匆匆忙忙地就往外面跑去,全然不顾自己的仪容。
身后那群老兄弟见状,也连忙快步跟了上去,他们的眼神中同样充满了悲伤。
这个冬天,对于大唐来说,似乎格外的寒冷。
乾武七年初,房公玄龄既逝,太上皇与陛下哀恸,泣下沾襟,百官咸怀其德,悉往吊祭。陛下于两仪殿悲不自胜,泪洒终宵。
陛下乃辍朝三日,以志哀悼,嘉其勋劳,追赠太尉、并州都督,赐谥文昭,赉东园秘器,恩准陪葬昭陵,皆为其匡弼朝纲、勋绩卓然之故也,其荣宠之盛,为臣者鲜有望其项背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