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祁东楼依然不打算明说,开玩笑,就算这里没人,这种事情我也不会明着跟你讲,否则漏出去一句半句,我们两个都得被流放出京。
你就接着跟我玩隐喻吧!
祁东楼:“不是我请你喝这杯酒,是我想与你一起喝这壶酒。”
张居正:“这两者有何区别?”
祁东楼:“你杯中的酒是你的酒,我杯中的酒是我的酒,只不过这酒壶在我手里。”
既然你问了,祁东楼也借着眼前的酒,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我要拉拢你,眼下严家的权力我可以分给你,但是你得听我的。
张居正:“这半壶酒,恐怕分不出几杯就要见底了。”
张居正也借着这酒做了自己的回应——你严家这权力快到头了,就这几杯酒的事情了。
祁东楼晃了晃酒壶,这酒壶里的酒发出清脆的声音,祁东楼却笑了:
“酒已经见底了,但是巧了,我会酿酒。”
祁东楼也继续用酒做隐喻,讨好皇上的事情我现在也会做了,你看白鹿和万寿宫还看不出,我严家的权力要过渡到我手里了吗?
张居正:“那等小阁老酿出了酒,再来请我喝吧,这剩下的酒,还是留给小阁老自己慢慢品尝吧。”
张居正可不吃这套,你说我就信,你当我是刚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祁东楼:“你不信?”
张居正摇了摇头:“不是不信,是我也会酿酒。”
祁东楼:“这我可不信”
你们清流内阁三人里,属你势最微,你不吃我的饼也就罢了,还拿泥巴想冒充饼跟我炫耀?
张居正:“到时候小阁老一见便知,只是恐怕小阁老未必能见到。”
张居正又是那套惯用伎俩,先卖关子,然后挖坑,等你接话,再伸脚把你往坑里踹。
这会祁东楼不配合他了,直接掀开这腹黑张居正埋好坑的遮掩。
但祁东楼还是面带微笑的看着张居正:“怎么,你酿的是我的丧酒?”
张居正:“看来小阁老是不仅懂得几分观天象的道理,还能猜人心。”
张居正虽然没能亲自再踹严世蕃一脚,但是这话里依然棉里藏针,继续讽刺。
祁东楼不准备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了,这样渗透看起来是没有效果的,他准备换一个方向,先跟张居正聊聊眼前的事情。
祁东楼伸手又从隔壁桌拿过来一个杯子,又从酒壶里倒出一杯酒,酒壶中的酒便只剩下几滴。
“你那里一杯酒,我这里两杯零一点,虽然你那杯满一点,但怎么算都是我这酒更多,这酒可烈,泼在人身上,见一点火星就着,你泼我,顶多是个轻伤,我泼你,恐怕你可承受不了。”
现在李进这事,把柄在我这里,别把我惹出火气来,我要是在朝中掀起来这事,你恐怕承受不起。
张居正还是面色不变:“小阁老可以试试,小阁老自然是不在乎这几杯酒的。”
在祁东楼看来,张居正这就是明显的嘴硬了,这种逼迫的方法张居正是明显不吃的。
既然是要渗透,那看来还是得耐着性子,顺着张居正的毛捋。
祁东楼笑着说:“你又错了,这酒是好酒,酿酒的人也是好人,我可舍不得如此,既然你不喝,我也不喝了”
祁东楼摸清了一点张居正的脾气,决定先给这个有点腹黑属性的张居正一个台阶下。
祁东楼伸手把自己两杯酒又倒回壶中,把酒壶递给张居正。
张居正微微怔了一下,看着递过来的酒壶。
“把你那杯酒也倒进去吧,酒是好酒,泼了可惜,在你我手里折腾一晚上味也变了,也该让他们安生了。”
这还是借酒隐喻,李进的事情我不管了,他一家老小我交还给你,他们这一晚夹在你我手中,也折腾够了,把他送走安生吧。
张居正眯起了眼睛,接过了酒壶:“小阁老说的可是真心话?”
张居正明显不太相信严世蕃突然转了性子,这种借机生事的好机会,严世蕃会发善心放过李进一家人?
祁东楼抬起了头,不再看张居正:“我在乎的不是这几杯酒,是这小酒馆,别看这里破,有人管和没人管,什么样的人管,可都不一样。”
跟张居正继续解释自己为何发善心,张居正是肯定不会信的,不如跟他继续聊点正事,顺便继续渗透张居正。
“有人填砖,有人拆墙,有人补瓦,有人卸梁,眼下这房子虽然简陋,但是还是让人安生,若是你我还在这房下相互泼洒点火,
房塌了是能砸死人,但不为你我想想,也要为那些挨着风吹雨淋的人,为了修房补缺四处找料的人想想。”
祁东楼的意思是,你可以理解为,我觉得眼下朝廷局势已经很危险了,咱们没必要继续磕了,所以这事情我放你一马,算我的诚意。
张居正看着祁东楼:“小阁老能说出这番话,真是令张某刮目相看,只是这小酒馆要不是你来,恐怕也生不出什么事端。”
张居正已经信了几分祁东楼是真的准备借这件事缓和局势,甚至有拉拢自己的意思,也明白了严世蕃为什么不敞开天窗说亮话,而是全是借着隐喻跟自己东拉西扯。
可是眼下朝廷避弊政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你这小阁老弄出来的?现在你想用李进的事情跟表态缓和,恐怕不是这么容易的道理。
祁东楼低头看了一眼张居正,又看了一眼这小酒馆的门。
“你这话说的不对,这小酒馆让什么样的人来,是这酒馆老板决定的,门就在那边,老板愿意让我进,我才来的,老板要是关了门,我也进不来。”
祁东楼这话就有点深了,那意思是我做的事,不是我想做的,这大明朝真正管事的是上边那位。
张居正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那小阁老愿意走吗?”
张居正此时已经觉得小阁老今天跟他说的话,恐怕是抱了几分认真,
只是严世蕃今天跟自己说这话,是他真转了性子,想改邪归正来拉拢自己?
还是严党朝中有什么雷要炸了?是圣心有变的风向?还是严嵩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张居正还是要试探的,自然还是要用隐喻。
祁东楼笑了:“现在老板跑了,不管这里了,我觉得我更适合打理这间酒馆。”
说完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张居正的眼睛:“你既然说自己会酿酒,不如帮我酿一壶试一试看你酿的酒可好卖?”
张居正没说话,抬头看了看房梁:“我倒是觉得,小阁头顶的那个柱子有些年头了,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不如小阁老先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