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晚,基本上也就只有一些娱乐的地方开着,酒楼,青楼,赌坊等等。
青楼和赌坊,祁东楼是没什么兴趣的,祁东楼带人在京城中四处走了一圈,找到一家没有名字的小酒馆。
看起来像是刚开没多久,祁东楼便带了一个随从进去,其余人在外边散开。
这酒馆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伯,一口外地口音,店里没有几个客人,祁东楼点了两壶酒,几碟小菜,那老板极其热情,祁东楼便跟他拉起了家常。
祁东楼:“老板哪里人?”
那老板笑呵呵,随着笑容银白的头发也轻轻晃动:“老爷,我是胡建人。”
祁东楼:“可是家中有亲戚在京城,怎么到这里来做生意?”
那老板叹了一口气:“家那边闹倭寇,都跑了,一个县都没剩下多少人,周边的村子人也都跑光了,
我儿子前年中了贡生,今年入了翰林院,估摸着要在京待好些年,我便也到这京中拉起了生意。”
老板打好了酒,端给祁东楼:“老爷您尝尝,这酒是我家三代独传,绝不掺一点水,这二两白送您尝尝,
您喝好了,帮我宣传两句,我这店刚开,京城中又没有熟人,都要靠老爷和客官们照料。”
祁东楼让下人先喝了一口,看下人称赞了一声酒,祁东楼也没着急喝,又张口问:“你家那边倭寇闹得这么凶吗?”
那老板看祁东楼面带和气,以为也是一个好说话的老爷,便坐在祁东楼隔壁桌的凳子上。
“凶,可凶了,倭寇一来不光抢粮,还抢人,杀人,我们那过年都没人挂红对联,家家户户都是白对联。”
祁东楼看下人喝了酒没事,自己才端起酒饮了一口,虽然没有府中的酒那样纯香,但是有一股独特的浓烈。
祁东楼也张口称赞了一下这酒,老板听了笑呵呵,祁东楼趁机打听:
“老伯,这倭寇是怎么来的?”
“听说啊,这些倭寇都是以前干走私的,后来朝廷抓的狠,这帮人又总被当地商人骗,常常血本无归,就干起了强盗的行当。”
这老板估计也是店里没客人,自己呆的闷久了,看祁东楼愿意跟他聊天,便打开了话匣子。
跟这种人聊天,不用动心眼,祁东楼也乐于闲聊,让了个座位,叫老板坐过来。
“你儿子都中了进士,你还不等着享清福,开这小酒馆生意能赚几个钱?”
那老板抓起瓜子一边磕着一边说:“家里祖传就是酿酒的,不瞒您说,我这祖上还给宫里酿过酒,
到了我儿子这边,居然出了一个读书人,他比他老子强,但是这祖传的手艺恐怕我们老李家后人是用不上了,这酒馆也开不了多久了。”
“我再干几年,等到时候把方子和祖传的酒酿留下来,就该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这话说的,我看老板你这面相就长寿,你儿子又能当官,后面你就等着享福吧“
祁东楼给老板也倒了一杯酒,老板笑呵呵的跟着祁东楼碰杯喝了一口,脸上的红晕顿时就弥漫开了。
“那借老爷吉言,只是可惜,不知道死后能不能回老家入祖坟,希望到时候倭寇都没了吧。”
老板不敢说希望朝廷早日把倭寇剿灭,只说希望到时候能回老家入祖坟。
“倭寇也蹦跶不了几年了,听说朝廷派了原来的浙江巡抚专职在东南剿倭,老板你就等着到时候回福建安心养老吧,以后也不会再有倭寇了。”
祁东楼又跟着小酒馆老板碰了一杯,那老李头喝完咂咂嘴:“要是那样就太好了,只是这剿倭都剿了多少年,反反复复,真叫人看不到头。”
说完老李头自觉食言,便立刻转移话题:“失礼了,还没问这位老爷怎么称呼?”
“我姓祁,在京城做点丝绸买卖。”
“原来是大老板,还得请祁老板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喝酒,你儿子中了进士,马上就要做大官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要请你关照我”
这老李头看祁东楼说的有鼻子有眼,也不再担心是哪个大人物,毕竟京城里的大人物不会到自己这偏僻的小巷子来喝酒。
几杯酒下肚,这老李头和祁东楼聊的也热络起来。
祁东楼:“这京中和你那比起来如何?”
老李头:“好自然是京城好,但是不瞒这位老爷,这京中做生意可比我那边难,这税交的也比小地方多”
祁东楼:“京城税还能比你哪里多?那你山高皇帝远,县官想怎么收怎么收,这里可是天子脚下,管的不比那你严一些?”
老李头摇摇头:“一听这位老爷就是做大生意的,您上边一定有人,我们这种小买卖,哪怕是个巡逻的,都得交钱,
在县城里,只要跟县衙里的那几位打点上关系,就能平平安安的做生意,到这可不行,
今儿来一个管这个的,明儿来一个管那个的,哪个都得罪不起。”
祁东楼:“你儿子不是在翰林院,他们也敢乱收你钱?”
老李头:“多亏了我儿子在翰林院,要不然我交的更多,有些人买账,有些人不买账
,这京城地界可不比我们那小弟方,谁知道这些人后边都是什么背景,这京城的水这么深,是虎得盘着,是熊得窝着,
咱们小老百姓能不惹就不惹事,万一碰到大人物,还得连累我儿子。”
祁东楼点了点头:“有点道理。”
老李头:“要不然我这牌匾都没敢挂,就这样低调点做生意,赚不到钱,也比赔钱强。”
祁东楼带的下人没说话,但是眼神里漏出一丝高傲,什么虎,什么熊,你老李头面前的这位爷在京城里,那才是二人之下,说一不二的主,
躲一躲脚,那帮酒囊饭袋都得把脑袋插进裤裆里滚得远远的。
祁东楼察觉到了他眼光里的不屑,瞪了这下人一眼,那人立刻低下头:“老爷,我有点醉了。”
“老伯这酒是好酒,确实有劲,今儿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下次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