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浔远远看去,那人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剑眉之下,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几缕刘海落在眼前,薄唇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魏靖宇瞧见赵清浔,又看到贺国公父子,心中猛地一惊,暗道:危矣!
他欲转身逃离,怎奈却被贺元熹以极快之速奔上前去给阻拦了下来。
贺元熹紧紧架住魏靖宇,扬声道:“魏家小子,此番你可是完蛋了,你爹定要将你狠狠揍一顿。”
魏靖宇涨红了脸,怒声道:“放开!快放开!”
“你若叫本世子一声爷爷,本世子便放开你!”贺元熹得意扬扬地说道。
赵清浔以手扶额,心中暗叹,怪不得贺元熹说世家公子不愿与他交好,此番归来,全然皆是冤家对头啊。
魏府,正堂。
翰林殿魏大学士瞥了一眼站在一旁垂首不语的魏靖宇,而后转而对贺国公露出一抹笑容,问道:“国公爷,此乃为何?”
贺国公豪迈地大手一挥,说道:“此番之事,既然乃是小孩间的玩闹,便让他们自行解决罢了,我们两个老汉还是莫要过多干涉。”
贺元熹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说道:“魏靖宇,本世子向来不与人为恶,你做了恶事,那必然是你的过错!”
魏靖宇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神中既有倔强又有一丝慌乱,“你说我做恶事,你有何证据?”
贺元熹微微沉默了片刻,思绪一转,对啊,此刻的他确实没有证据。
他将目光瞥向一旁的赵清浔,轻轻推了其一把,开口道:“赵乘风乃大理寺卿,若无证据,他会偏袒本世子吗?”
赵清浔仅是微微一怔,很快便又恢复了庄重神色,轻点了点头。
魏靖宇大惊失色:“贺二郎,这么多年的情分,终究是错付了啊,你竟报官抓我!”
“你还好意思提及这么多年的情分?我从未设计于你,亦未曾害过你,可你呢?那唐有德分明是你安排的吧?
我早该想到,怎会突然冒出个人与我斗鸡,而后又提议去夜探古井。你可知道,那古井之中有个死人啊?”
贺元熹愈说愈激动,情绪几近失控。
魏靖宇疯狂地摇头否认,急切道:“不,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分明就是想嫁祸于我!”
“不是的!我只是想吓吓你而已。早就听闻丁家老宅的古井诡异莫测,我白日里也曾去看过,确实并无异常。我当时就想着,等你来了,便扮鬼吓你。”
贺元熹怒极,愤然道:“哇,你明知我最为惧怕此,却还扮鬼吓我?”
“可我并未实施啊,当夜我有事在身,未能赶得上!”
“胡说!那红衣女鬼……”
“什么红衣女鬼?”
……
白日里竟无异常?
赵清浔仿若忘记了何事。
对了,许仵作!
许仵作曾言,死者连芳在井中浸泡两日。
可苏咸生前交代,死者连芳一直被他藏于床底之下,是见了贺元熹后才有意栽赃,故而将连芳丢入井中,随后便联合连英上演一出水鬼找替身的戏码。
而魏靖宇白日又曾去古井查看,井中并无异常之象。
唐有德在古井一番探寻,或许真的并无异常,然而那夜贺元熹中了致幻之药物,可唐有德为何却安然无恙呢?
这隐隐之间,似乎有某些事情不太对劲。
除非唐有德是有备而来。
赵清浔抬眸望向魏靖宇,唐有德乃是受他指使,那么古井一案会与他有所关联吗?
财宝,古井,财宝,古井……
符号!
是找出了凶手,但此案还未破!
赵清浔匆匆辞别,迈着快步回返大理寺。
见赵清浔这般急切,贺元熹稍作迟疑,旋即紧跟其后,且不忘撂下狠话:
“魏家小子,你且等着,本世子定要让你好看!”
魏靖宇凝视着这二人离去的背影,轻抚自己的面庞,低声呢喃道:“本就已然颇为好看了……”
他抬首,便瞧见自己的父亲——魏大学士正一脸阴沉地凝视着他。
魏靖宇心中陡然一紧,犯起了怵,“爹,要不您听我解释一番?”
魏大学士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严厉:“去祠堂罚跪三日。”
魏靖宇微微张了张嘴,欲作解释,却终究未说出口,只得垂头丧气地前往祠堂。
祠堂,早就跪习惯了。
贺元熹紧跟在赵清浔身后,“赵乘风,你为何走得如此之快?”
“古井一案尚有一些端倪未明。”
“嗯?不是已经破案了吗?”
“没有。”
“你可是在魏府突然想起此事的?是因为魏家那小子吗?你在怀疑他?他做了何事吗?你说话呀,赵乘风……”
赵清浔只觉一阵头疼,仿佛一个头有两个那般大。
“该不会是魏家小子杀人了吧?哇,不可能的吧,他最爱的便是去青楼听曲,断不至于杀人吧?”
行至大理寺,迎面走来樊文义。
“赵大人。”
“提审许仵作,抓捕唐有德,抓捕连家人,去请魏大学士府公子魏靖宇前来。”赵清浔言简意赅地吩咐道。
樊文义微微一怔,随后拱手应道:“是!”
~
许仵作面露忐忑之态,目光不敢与眼前的赵清浔相对。
而赵清浔近些时日着实繁忙至极,以至于竟将许仵作全然忘却。
“许仵作,你在大理寺多久了?”
“回赵大人,已有十二载了。”
“十二载啊……那你且说说,你究竟做了何事。”
“下官已知错,绝不敢再犯……”许仵作边说边跪在地上,神色间满是惶恐。
赵清浔冷眼旁观他磕头,冷冷问道:“收了多少银两?”
“五十两。”许仵作声音颤抖着回应。
“何人所给?”
“连家的小妹,是她前来找下官,言说死者连芳在水中浸泡两日之久,求下官切勿动刀进行尸检,只愿让死者完整地入土为安。”
赵清浔面色冷峻,缓缓蹲下身子,沉声道:“许仵作,十二载岁月,区区五十两,你便丢了自己的操守?”
“下官知错了,知错了,求赵大人再给一次机会吧!”
“索性林研的出现,让本官也没走了弯路。至于你,本官容不得你,大理寺亦容不得你。你且收拾东西,另寻出路吧。”
久居大理寺的许仵作,对赵清浔言出必行的性子早已了然于心,他的心中涌起无尽的懊悔。
“赵大人,下官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如今追悔莫及。这大理寺曾是下官一心向往之地,十二载啊,下官也曾兢兢业业,却不想今日竟因这五十两银子,断了自己的前程。”许仵作声音沙哑。
他缓起身,身躯微颤,眼中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