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阿月?”
慕容怀紧紧抱着怀中双目紧闭的人儿,一声声慌张地叫她。
江清月只觉得头晕,眼皮也睁不开,想回应都发不出声音,只能毫无办法地听着耳边那道声音一遍遍不安地唤她。
起先是慌张无措,声音沙哑。
后来似乎没了力气,语气中多了许多难言的情绪,却又只能克制着唤她。
再后来,慕容怀声音越来越小,响在她耳边的气息满是担忧。
江清月缓过来了些,用尽全力撑开苍白的薄唇,虚弱地喊了一声。
“容怀哥哥,你好吵啊。”
慕容怀破涕而笑,揽着她的双臂越收越紧,“好你个坏丫头,居然......”
话说到一半没了声音,江清月睁眼去看,却被砸在她脸颊上的一滴滴泪扼住喉咙。
她的容怀哥哥居然哭了。
居然在无声落泪。
马车骤然停下,云宁打起帘子喊道:“主子,到医馆了。”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江清月被抱进了医馆的里间。
一路上不少百姓看见她身染血红气若游丝的模样,不免聚团扎堆的议论纷纷。
“哟?这是哪户达官显贵啊?”
“看马车是......九皇子?那那个女子是九皇子妃?”
“我呸!你想什么呢!那是凝安郡主。九皇子还没娶过亲呢。”
“看着一身血,脸色煞白,不会是不行了吧?”
“害,跟咱老百姓有啥关系?”
“怎么没关系?”一个老汉立马吹胡子瞪眼:“先前我儿媳妇生了娃之后落下了月子病,怎么喝药都不成,我媳妇跟九皇子府里一个打杂的嬷嬷相熟,求了一下,凝安郡主给了一张药方,喝了几天我儿媳妇就好了。”
另一个卖香包的老妇也插上了话:“还有前年京里闹春疫,不少医馆的药价都快卖到天上去了,还是凝安郡主亲自去找各家医馆谈的,九皇子府出价一半,要求各家医馆降一些价,不然老婆子我可买不起药吃。”
医馆外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人群流向四处,今日所见便越传越广。
医馆内,江清月提前备下了药方,此时早就有人煎好药等着。
一碗苦兮兮的药汤灌下,江清月伸手想去够慕容怀手中的蜜饯,不成想慕容怀却越拿越远。
“容怀哥哥,我的舌头要苦掉啦!”
终究还是没忍心她难捱,酸甜的梅子干往前一送,被她咬进了嘴里。
“不长记性。”
江清月靠在慕容怀身前,听到耳边这一声教训,江清月讪讪地低下了头。
“我本想着寻些别的法子脱身,谁知道太后这次居然对我下狠手!”
“这个可恶的老东西!”
江清月重重捶了一下身下的被子,实则也不过是轻轻捶在了慕容怀的腿上。
她抬眼,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
随后又心虚地收回视线,安安静静地耷拉下脑袋。
“说啊,怎么不接着说了?”
慕容怀冷然地盯着她,光是视线就压得她额头浮起一层细汗。
“不是挺能说的吗?不是尽在掌握吗?”
“入宫前我各种阻拦外加耳提名面,你就是不耐烦,就是听不进去。”
“现在这副样子是专门给我看的吗?”
“阿月,你不乖也就罢了,不听话也无所谓,哥哥不怪你。”
“可你不光照顾不好自己。”
“你还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不把我的担忧放在心上!”
“更没把我放在心上!”
慕容怀轻捏了一下江清月肩胛锁骨下的伤口,疼得小姑娘连连嘶声都不打算放开。
“疼了?这会儿知道疼了?”
“疼你也不知道长记性,反倒越来越无法无天!”
慕容怀又怒又惧,嗓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江清月哭唧唧地扁着嘴,任由他怎么训也不敢出声。
她知道是自己理亏,可她当真觉得这没什么。
反正她又没死,她保命的手段多了去了。
她也不懂为什么慕容怀因为她生病或受伤就会气成这个样子。
可哪怕江清月不明白,她也下意识觉得,这回是她的不对了。
慕容怀鲜少将自己置于危险中,所以江清月几乎没怎么担忧过他。
可江清月就完全反过来了,慕容怀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她。
这也导致两人位置并不对等。
被偏爱的总有恃无恐。
亦如现在,慕容怀发完了火,江清月扭头就能扬着笑脸小心翼翼地撒娇。
就好似慕容怀这通火白发了一样。
这让慕容怀很是无力。
“容怀哥哥,那老东西都不给我吃午膳,我现在好饿......”
慕容怀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
“饿着吧。”
江清月愣住的功夫,慕容怀就力道和动作都十分生硬地将她放在床上,被子也用力地一掀,而后泄愤般摔门而去。
当然,摔门的力道也没大到哪去。
只是比往日要显得怒意横生地多。
江清月看着被摔了一下后还晃晃悠悠的木门,搭在被子上的手指蜷缩了起来。
怎么办?
容怀哥哥好像真的很生气。
落寞地低下头,江清月虚弱地靠在软垫上,手指无意识地在略显粗糙的被面上画圈圈。
一盏茶的功夫后,慕容怀拎着一个食盒进来,一言不发开始给她喂饭。
她想说话,被一勺粥堵上了。
囫囵咽下还想开口,又被切成小块的饼塞进了嘴里。
吃完饭,慕容怀冷着脸一言不发将东西撤走。
江清月看着那略微简陋的木门被摔了一下后晃悠着,结果一眨眼又被人从外面轻轻阖上了。
食后犯困,禁不住多思多想,江清月便歪着身子在被褥中睡去。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扯她的衣领。
双眼眯成缝看了看,是云苓和云心。
她们二人似乎叫了她一声,嘟嘟囔囔说了些什么。
但江清月一句都没听清,脑袋昏沉着只想睡觉。
——
夜深人静时,江清月被人连带着温暖的被窝裹住,打横抱起后似乎晃荡了一阵。
后来再躺平时,似乎闻见自己房中最近几日十分熟悉的鹅梨帐中香。
有温热的手掌覆在自己额头,而后指尖滑过眉梢,鼻梁,她的唇瓣,最后捏了捏她日渐消瘦的下巴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