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弟?”
六皇子直接扬声:“皇祖母,您让我们跟那个......”
江清月猛然抬头,六皇子不满的声音戛然而止。
太后的眼神里满是恨铁不成钢,但转念想到什么,又神色平淡了下来。
“罢了,随你们吧。后面那两个,起来吧。”
槿嫔和云贵人应声,被各自的宫女搀扶起来。
跪的时候有些久,此时站起来,晃悠得比江清月还要明显。
太后领着这三人往前走,六皇子和八皇子行礼恭送。
江清月趁着与二人擦肩而过,冷不丁抬起目光,硬生生吓得八皇子脚下一个趔趄。
待众人走远,六皇子用力踹了身旁的小厮一脚。
“皇祖母在附近你也不知道说!”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的也不知道太后娘娘来了呀。”
“什么都不知道,要你何用!废物!”
六皇子对自己的小厮又是一脚,“废物,你个废物!和我那残废的九皇弟一样,都是废物!”
小厮被连踢带踹地往后退,实在疼得厉害了,悄悄往一旁的八皇子那看了一眼。
八皇子只是背着手,冷眼旁观。
小厮又是磕头又是求饶,换不来六皇子半点怜悯,反而越打越上头。
最后实在没力气抵抗,被六皇子踹了一脚后,后脑勺重重磕在了地上。
鲜红渐渐漫出,小厮躺在血泊之中,双眼半阖中,视线从六皇子满是快意的脸上,转向了青白的天。
“给本殿起来!没用的东西!”
六皇子又接连踹了小厮几脚,最后喘着粗气,朝一旁的另外几个小厮使了个眼色。
八皇子看了眼地上似乎已经了无气息的小厮,无奈地摇了摇头。
“六哥,你就不能悠着点?”
“你少来这套,刚刚我揍他的时候不见你拦,这会儿倒是充好人来了?”
六皇子拂袖而去,身后两个小厮将血泊中的人抬走,余下的几个相当熟练地擦洗着被血湿透的坎坷石砖地。
八皇子盘着双臂耸了耸肩,也抬脚跟上。
不多时,此处小道除了留下了一滩湿漉漉的痕迹,再无其他。
雨久身着浅灰色劲装,枕着双臂躺在附近一排向院内倾斜的房檐上,听着外面没了动静,起身几个起落后无影无踪,好似从未来过。
——
“你是说,六皇子当街打死了自己的小厮?这事除了你,可还有旁人知道?”
雨久低头回话:“周围暗处再无旁人气息。”
江清月目光一顿,继而看向一旁的云苓。
云苓点点头,随后东厢房的所有门窗全部关闭。
“你确定那个小厮死了?”江清月向前倾身,声音问得很轻:“你确定,他死透了?”
雨久摇摇头:“被抬走时属下尽力感知了一下,那人还是有细微气息的,只是脑后出血过多,属下也不好判断是否还能活,所以便没有贸然再跟,而是回来向您禀报。”
江清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起身便朝门外健步如飞。
“云生,周围的人都走干净了没?”
院内树上传来一道声音:“除了贤妃娘娘那院皇上留了人,其余昨夜入寺的一应人等已经全部走了。”
江清月当即朝院外跑去,结果身后一声给叫住。
“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去?大部队都已经准备出发了。”
江清月脚步不停地回头喊了一句:“容怀哥哥你先出寺,我有点事随后就到!”
眨眼的功夫江清月没了人影,慕容怀看向特意留下收拾行李的云心。
“她干什么去?”
“小姐听说六皇子打死了一个小厮没被带走,奴婢估摸着,小姐是想去看看。”
慕容怀微叹口气,只能先出寺往马车那处去。
“主子,禁军多半会留意到您。”
“无妨,反正我与清月两人腿脚都不太好,晚一些落在队伍后面也没什么。”
云宁和云心对视一眼,仗着四周没人,光明正大地摊手苦笑。
没有什么比九殿下挖苦自己更令人无奈的了。
——
另一边,今日当值的禁军首领正清点着人数,手下来报说全都到齐了,除了被皇帝留在护国寺安胎的贤妃等人没来之外,九皇子殿下和凝安郡主也都没来。
禁军首领一听,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本来因为刺客一事,再加上发现贤妃娘娘有了身孕一事,今日的出行时辰就已经拖得够晚了。
这会儿好不容易要出发了吧,两个腿瘸的又给耽误了。
这要是再拖延着不出发,今晚怕是都到不了行宫,得明日清晨了。
偏偏此时皇帝派人来催,禁军首领只能硬着头皮到皇帝的车辇跟前如实禀报。
“那就不管他们二人了,你留一个禁军,让他们后面自己赶上来吧。”
皇帝不耐烦地甩下锦帘。
禁军也只得就此照做。
——
树影婆娑,枝枯叶落。
可护国寺背靠的山脚下,却长着一片异常茂盛的常青树林。
江清月躲在一棵松柏后,静静地看着四周茂盛的丛林。
片刻,云生悄悄回到附近。
“小姐,护国寺的人都走了。”
江清月连忙跟着云生和雨久往林子里跑,一路上步伐急得暗恨自己小时为什么没学学轻功。
等被云生带到一个巨坑边上,江清月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呼吸一窒。
坑中白骨堆着腐肉,一层垒着又一层。
最上面躺着刚扔下去的那名小厮,一身血顺着身下的腐肉白骨往下淌,根本看不见最后流向了何处。
饶是看过御龙衙内不少动刑的场面,江清月也一时被惊得慌了神,脚下发颤险些一个趔趄。
“小姐!您小心些,这坑壁挖的巧妙,就算是全乎的活人被扔下去,也怕是很难爬出来的。”
云苓紧紧拽着江清月的衣袖,将人往后拉了些远离巨坑边缘。
深坑内的景象渐渐退出江清月的视线,身后护国寺传来悠扬钟鸣,江清月猛地回头看去。
“大佛菩萨们的背后,便是如此血骨累累吗?”
又是一声钟鸣,江清月听着这能传数十里外的声响,凭白觉得烦躁透了。
“呵,什么狗屁的护国寺,这寺中渡了金身,由香火供奉的众位,护的到底是国是民,还是漫天灰埃下的肮脏腌臜,亦或是那腐朽昏君的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