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月所用的关键全部都是转瞬即逝的东西。
如此,慕容然还能查出什么来呢?
江清月满意地撑起下巴,好似骄傲的小猫一样朝慕容怀仰起头。
“阿月真厉害。”
这句夸奖慕容怀曾说过无数次,不曾有一次是敷衍。
“进程可是按照你心中所想往前走的?”
江清月微微沉思:“八九不离十,现在就看魏兴赫是选哪条路了。”
魏老夫人时日无多,但有她给入府郎中的那副药方,命吊到重阳之后应该是能吊住的。
又有郎中劝了结心愿的话术在前,魏兴赫只怕现在满脑子就只剩让老母见到婕贵人这一个想法了。
随圣上出京,或想法子留京,他总得选一个。
今日魏兴赫在宫中惹了圣上不快,婕贵人就算是把绣技耍出花来,也不可能骤然得宠到能被圣上带出宫的地步。
“所以,魏兴赫只能选后者。”
江清月指尖点在桌上洒出的一小块茶水中,引着水迹勾勾画画,最后形成一个‘反’字。
“容怀哥哥,圣上许久不曾出过宫了吧。”
“上次出宫是年初春猎。”慕容怀桌上的城防布局图折过半边,露出下面几乎一模一样的油纸图,“不过走得不如这次行宫那么远。”
江清月放下咬了两口的点心凑到慕容怀桌前。
四处灯火照着两人的影子在城防图上重叠,抬手时的光影交错滑过,好似触碰一般。
“去往行宫得走两天,中间在护国寺歇一晚,回来又得是两天,这距离说远不远,但说近也不近。”
江清月视线从城防图上掠过,最后停在与行宫方向相反的南城门上。
“容怀哥哥,你说会有皇子沉不住气,借这个机会......”
白皙纤长的手指在慕容怀眼前一晃,轻轻点在南城门上。
“不会。”
慕容怀喉结滚动,抓着泛黄图纸上那只茭白的小手划到了威国将军府的府邸上。
“皇上此次前往行宫,有意留下威国将军府的小将军。”
江清月瞧着威国将军府那座五进五出的院落,目光有一瞬微颤。
慕容怀始终打量着她的神色,没错过那一瞬出神,轻声道:“阿月可想给他们找点麻烦?”
江清月盯着图纸上那处半响没开口,最后错开眼神摇了摇头。
“当年他们威国将军府只是隔岸观火,并未害我江家,我不打算迁怒于他们。”
慕容怀失笑,松开她的手后给了她脑门小小力道的一个弹指。
“既然阿月对杨家没想法,那哥哥就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吧。”
江清月诧异抬头:“杨家惹过容怀哥哥?”
慕容怀被她眼中的护短取悦到了,以至于自己眸中泄出的欣喜都不曾察觉。
“他们家啊,哥哥后面留着还有用,现在只是让他们稍微忙一忙罢了。”
江清月耸了耸肩,又瞧了两眼有着细微差别的图纸,好奇问道:“容怀哥哥这有几处错误的布防图,是给威国将军府的吗?”
“阿月真聪明。”
江清月躲开慕容怀想摸她头的手,扭过身子朝后退去。
“容怀哥哥别总摸我头,我都不是小孩子了。”
慕容怀视线从图上抬起,张口就来:“小时候不让摸,说怕长不高,长大了哥哥都快摸习惯了,又说不是小孩不让摸?阿月这是要跟哥哥见外,要跟哥哥生分?”
江清月悄悄顺走桌上吃了两口的点心和还没看完的话本子,三两步跳着蹿到了门口。
“回回都说生不生分见不见外的话刺激我,我总不能回回都上当吧?”
江清月拉开门回头狡黠一笑:“下回换个由头吧,我回去休息啦,容怀哥哥夜安!”
说完江清月捞着话本跳出书房,招呼上云苓云心往玉清院回。
她在屋中时,因为怕她染上秋凉,所以屋中的窗户全都关着。
此时她走了,离院门最近的窗子被刷一下打开,窗外的云宁都被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自家主子的目光,云宁赶紧安静远遁。
慕容怀在窗边负手而立,瞧着那道身影出了院门,一直到瞧不见,唇角的笑片刻后才缓缓收起。
“云宁。”
“属下在。”
“把这图悄声送到威国将军府,留张御龙卫的字条。”
“是。”
——
次日一早,汪玄策难得一次准时上早朝。
太和宫外,众朝臣三五交谈而立,威国将军府的杨武老将军径直走向御龙卫首领汪玄策。
“老臣杨武,见过汪首领。”
“老将军安。”
汪玄策早早便知对方会找上门来,不见意外地拱手回礼。
“老夫敢问汪首领,那张图纸是......”
“上——朝——”
兴许是不赶巧,今日上朝的时辰早了约莫一盏茶,如此杨武老将军想问的话被生生断在了嗓子眼里。
群臣朝大殿内走去,汪玄策微微侧身行了个请的手势。
杨武老将军同样回礼,迈开步子后,听到似是逼音成线的一句话。
“重阳之时微臣需跟在圣上身边,那张图纸老将军只管收着便是。”
杨武老将军脚步一顿,侧目看去。
汪玄策神色如常目不斜视,神情言语再无半点提示。
早朝皇帝宣布了重阳之时携皇亲国戚前往行宫一事,平时就喜欢泼冷水的谏官们自然当即就跳了出来。
一会儿说此去行宫不安全,一会儿又说此行铺张浪费,最后再一句臣斗胆,皇帝头疼得两只手都想往太阳穴按。
“行了,重阳宜登高望远遍插茱萸,朕也许久不曾见过大鄢的大好河山了,此去行宫早已做起了准备,就这样吧。”
皇帝退朝后,走在御花园时还自己嘀咕,问林顺和海祥,什么时候他想如何都这般费劲了。
林顺只说大臣们都是为皇上着想,海祥则一言不发只是安静跟着。
皇帝心中的火本就还未熄灭,林顺这么一说,火自然就冲着林顺去了。
“为朕着想?朕看他们就是想将朕关在这皇宫里,永世不得出京!”
话音落下,皇帝身后跪倒一大片。
林顺瑟瑟发抖地过了头,被皇帝一脚踹远。
“你还挺会装?”
“皇上!奴才不敢啊!”
林顺磕了个头,晕晕乎乎地趴在地上。
倒是一旁的海祥见皇帝没站稳,连忙膝行去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