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灯笼连续七日,迎来送往的皆是有关苏夜的情报。
云天宗内院弟子林太玄,携万年灵芝探望。
玉玄宗派新晋内院炼丹师秦羽代表宗门,到镇上敬献灵宝。
普陀山和吉莲山联合派出一十八位僧侣,接连七日默诵经文。
罕有人迹的青山寺,近来香火鼎盛,金色佛光飘荡于大街小巷。
多宝阁收售灵宝的客堂,正对门口位置,摆放一头青玉质地的雕刻白泽。
红绳栓束平安符,悬挂在灵兽玉雕脖颈。
逢着有人问,小六子总会流利讲述这头灵兽玉雕的由来。
若逢着有心人,可凝聚灵印,将对苏夜的祝福,凝进玉雕之中。
偶尔飘荡出的金光篇章,便是那有心之人,遗留的些许心意。
胡掌柜不似过去那般,近乎整日在后院中枯坐修炼。每到黄昏时分,便到前堂来检看玉雕中的寄语。
偶然见到那暗藏歹心的隐晦篇章,便施展神通,将之悄然散去。
不去追究那些人的坏心,亦不容诅咒,戕害仍在生死玄关的苏夜。
“掌柜的,苏夜还能活过来吗?”等胡掌柜做完这件事,小六子甭管再忙,都会跑来问这个问题。
胡掌柜每次的回答未曾改变。
“吉人自有天相。”
冯玉安接到紧急口谕,前往南疆接壤之地,襄助陷入围攻的天仓道人。
临行前,将一切托付给高回春。
洛惊鸿始终守在床榻边,始终未曾合过眼。
无人将过去的事,凝结成灵印传递给她。
只是发自内心,想做这件事。
服侍苏夜服用各种灵丹妙药,西域秘制药膏涂抹他的身体。
经过精心护理,已从崩溃边缘,恢复到常人水准。
洛惊鸿魂碎时期余下的延寿丹,换作药材,每日早中晚各喂服一粒。
凡此种种,她不觉疲累,也不知厌烦,反而乐在其中。
林太玄接了松鹤道人均令,无论苏夜是生是死,都要将明确情报带回天道山,故而留在十里春风镇。
与开心果秦羽,倒是颇为投契。
苏宅宽敞院落东侧的竹林旁,有张大理石质地的石桌。
林太玄和秦羽坐在石桌旁,各人提着个酒葫芦。
“林前辈,不是贫道吹,我认识苏夜……比您早。他那时候,还是个豆芽菜……连那《道德经》,都是我传授给他……”秦羽打了个酒嗝,
“当日在药王谷分别时,我们还曾约定三年后比个高低。”
“你现在……拍马也及不上他了。”
“谁说不是呢?”秦羽笑道,“我这人没别的优点:服软,认命。
自从苏道友问心局结果传进玉玄宗,我立马开始着手找寻仙级灵宝。”
“仅凭仙级灵宝,可超越不了苏夜。”林太玄紧盯木葫芦结中间绑缚的金色绳索,仿佛能从中,看出苏夜的影子,“斗牛城那一战,令我明白到自己与他的差距。
回山之后,我便潜心钻研各种典籍和秘法,将那些自认为精通的东西,再仔细地过一遍。”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秦羽呢喃道,“道理谁都懂,可岁月悠长,舒服躺平,总好过顶风冒雪的前行。
我胸无大志,还则罢了。
为何苍天不开眼,让苏夜承受那么多苦难呢?”
说罢,悠然叹息一声。
林太玄闷一口酒,轻声道:
“我发自内心希望,苏夜能挺过这道难关。”
秦羽伸出手,两个酒葫芦轻碰,发出一声脆响。
葫芦里的酒见了底。
不能再喝了。
……
陈焕和敖澈立于演武堂。
三尺高的方形石台,东西两侧摆放十八般武器。
两人相对而立,身形未动,以意念切磋武技。
银甲长枪枪出如龙,挥洒间雷电涌动。
停留在空间中的雷光网,附带麻痹效果。
陈焕身化灵植,无视雷光屏障,万千枝条齐出,径取居中的敖澈。
下一瞬,枝条停在半空。
“我输了。”陈焕收回神思,由负手而立改为抱拳拱手,“敖道友不愧是龙族,雷系武技可称尽悉其精髓。”
敖澈抱拳还礼,恭谨道:“陈道友醉情山水,以耕种为乐。小龙侥幸获胜,也是胜之不武。”
陈焕正欲再言,仿佛悄然被人施加禁锢,突然停住动作。
远处的榕树上,一个白色蚕茧破裂开来。
通体火红的飞蛾,从裂缝中钻出,展开五彩斑斓的翅膀。
敖澈灵识感知到榕树上的飞蛾,也是呆立原地。
片刻后,两位强者疾步行出演武堂。
竹林旁醉眼迷离的秦羽,含糊问道:“两位前辈,你们为何步履匆匆?”
敖澈未曾言语,径直朝前走。
陈焕停住脚步,转过身形,面对两位酒客,意有所指道:“破茧成蝶了。”
秦羽看向榕树枝头。
那只通体火红,翅膀五彩斑斓的飞蛾,仍未飞走。
“嘁,不就是化茧成蝶,有甚稀奇?”说罢,仰头饮尽酒葫芦中最后一滴酒。
林太玄猛地站起身,拔腿便跑向行出数步的陈焕和敖澈。
“林前辈,怎的您也是这般反应?”秦羽愈发糊涂。
“傻小子,苏夜醒了!”林太玄用最响亮的声音,点醒仍处于醉意中的秦羽。
他酒劲立时散去一半,疾速站起身形。
只觉双脚像踩着棉花,总也用不上力。
焦急的心,反比迟慢的脚步,更早飞进了苏宅受到法阵保护的卧房。
高回春守在卧房正门,拦阻意欲看望苏夜的众强者:
“苏夜大病初愈,不宜过多搅扰。待他神魂安定下来,你们再来探望也不迟。”
南莲问道:“苏教主……真的活过来了?”
“这几日内,他曾数度踏足鬼门关。那股坚执的求生欲,又将他拉了回来。”高回春道,“等苏教主恢复元气,再行饮宴之事。”
安静的卧房内,两双澄澈眼神相对。
一双深沉似海,另一双温柔如水。
“你醒啦。”洛惊鸿温柔的眉眼,隐含无限女子柔情。
苏夜的苍白笑容,发出的却是来自灵魂的欢愉。
“苦日子好不容易熬到了头。想我死,可没那么容易。”苏夜坐起身形,穿好文武袖长衫。
乌尔木劝道:“苏夜,你大病初愈,还是别乱动为好。”
“外边这么多强者等候,怎可寒了他们的心。”苏夜蹬踏步云履,丝绦扎束长发,毅然走出药味浓郁的卧房。
推开木门,恰好一缕灿烂阳光,照在了他身上。
人生中的寒冬已然过去。
明媚的春天,终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