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保证对陆礼而言不过是嘴巴上下闭阖的小事而已。
陆礼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面对魏铮的质问,他难得露出了几分心虚来。
“从前我是利用过你,可那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了,你实在无须时时刻刻记在心头。”
陆礼如此道。
谁知魏铮根本没有将他的话语放进心间,经过了冯三石的事,他总算是明白了陆礼其人的本心。
像陆礼这样从尸山火海里走来的人,眼里心里都根本不会在意别人的死活。
魏铮如此为陆礼卖命,得来的也不过是几句夸赞而已,一旦遇到什么险境,陆礼便会将他弃如敝帚。
可怜他还将陆礼视作好友,往后却再也不会做如此蠢笨之事。
魏铮在一旁静静注视着陆礼,想要从他的脸庞中瞧出他心里的想法来。
可惜陆礼本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之人,闻言也只是淡淡地瞥了魏铮一眼,而后道:“你放心,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
他可不会懦弱卑劣到要去让女眷孩童来为自己的复仇大业卖命。
更何况陆礼自己也是有妻子儿女的人,愈发能理解魏铮想要保护宁兰等人的决心。
“希望公子说到做到。”魏铮冷冰冰地撂下这一句话,便再无他言。
陆礼见他摆出了一副不想和自己多言的模样,便也没有再多言。
毕竟陆礼也不想做热脸贴冷屁股之事,前头的事是他对不起魏铮,可该道的歉、该做出的承诺陆礼已然做到了。
若魏铮还是心存愤怒,陆礼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那你便好好休息吧,我先去与王笋等人商议些大事。”陆礼说完这话便离开了魏铮所在的院落。
等他离去,躲在暗处的无名立时走了出来,一脸疑惑地询问魏铮:“爷为何对陆公子如此冷漠?如今王笋炙手可热,您可要小心些才是。”
在无名的心里,魏铮虽跟着陆礼卖命行事,可能力与手段却远在陆礼之上。
将来一旦陆礼称了帝,魏铮便是当之无愧的左膀右臂,拥有无可指摘的从龙之功。
王笋不过是后起之秀,凭什么与他们爷争抢功劳?
谁知魏铮听了这话却冷笑着说道:“你懂什么?王笋如今虽瞧着忠心耿耿,可到了陆礼要倾覆世家的那一天,他还能对陆礼再这么忠心吗?
魏铮已然看透了这些人与人之间的阴谋把戏。
尤其是陆礼,他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根本不在乎他人的生死。
既如此,他何必要再忠心耿耿地为他卖命?倒不如为自己多考量考量。
除了失望外,魏铮还道:“且我冷眼看着大皇子也是有几分手段本事的人,说不定陆礼会事败,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也要提前想好退路才是。”
从前魏铮心里抱得是要与陆礼共存亡的念头,自从经历了冯三石一事后,这样的念头便淡了下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单单是想着远在燕州的妻子儿女,魏铮便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去。
更何况是为了如此自私自利的陆礼。
魏铮不愿意。
无名听得此话,立时不敢再多言,他私心里也盼着自家爷能建功立业,可建功立业的前提是要活下来才是。
若陆礼事败,跟从着陆礼的魏铮自然没有什么好结局。
大皇子,当真有这样的能力吗?
“爷可要三思而后行啊。”无名苦口婆心地说道。
魏铮笑笑,只道:“你放心,你跟了我一辈子,一直都对我忠心耿耿,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弃你。”
无名只是笑着道:“奴才必然是相信爷的。”
话音甫落,外间却响起了一阵吵嚷之声。
这两日魏铮不理旁的事务,只专心在屋内休息,不想还有人不知死活地来叨扰他。
魏铮正在恼怒之时,无名已先一步走出了正屋,望向了不远处的庭院。
只见庭院里赫然立着王笋纤细的身影。
此时此刻,王笋来寻魏铮做什么?
魏铮听闻王笋来访,思忖一番后便对无名说:“将他请进来吧。”
无名这便去给两位主子端茶送水。
王笋一进魏铮所在的正屋,便道:“今日你倒是闲了,只可惜我一人累得喘不过气来,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
无名在一旁听得十分气愤,还以为王笋是要在他跟前耀武扬威一番。
他在炫耀什么?左不过是炫耀陆礼让他执掌私兵而已。
不想魏铮极为沉得住气,闻言只笑道:“能者多劳,公子看重你,你就要多为公子出力才是。”
王笋听得此话,便抬头瞧了眼魏铮脸上不咸不淡的表情。
他便蹙起剑眉问:“你和公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外头人传的沸沸扬扬,左不过是说魏铮失去了陆礼的欢心,将来说不定什么好处都讨不到。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王笋与魏铮的感情最为深厚,他可不想魏铮过得如此穷困潦倒。
思及此,王笋便撂下了手边的事务,特地赶来询问魏铮一番。
“让你担心了,其实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我不想做他人的棋子,只想做个有血有肉的人而已。”魏铮含糊其辞道。
王笋听了这话,才笑道:“你这话说的很好。”
“无名,去拿个棋盘来。”魏铮笑着对王笋说:“我如今可是闲得厉害,你今日好不容易来寻了我一回,可要陪着我下完上次未了的棋局才是。”
王笋没有推辞,果真陪着魏铮下了好几个时辰的棋。
直到夜间,陆礼差人来寻王笋,说是私兵的账目出了点问题。
王笋只道:“公子也太信任我了些,怎么还将账目交给了我。”
魏铮不以为然:“当初供养这些私兵的银子都是我费劲手段从镇国公府骗来的,如今呢?”
从前掌管私兵银子的人是魏铮,如今却换成了王笋。
王笋听得此话,立时道:“我可无意与你争抢,你若不是心里不舒服,我可与公子说辞掉这个职位。”
“说什么糊涂话呢?”魏铮不以为然,只笑道:“公子让你管私账是看得起你,你可要好好替公子办事,何必为了我闹出这些事端来?”
王笋这才没了言语,只道:“既是公子传唤我,我改日再来陪你说话。”
魏铮点点头,旋即踩着夜色将王笋送出了自己的院落。
金澄澄的余晖往下落,这一瞬他心里生出了些恍惚之感,只以为自己是被陆礼抛弃的姨娘,只能在内院里等待别人的采撷与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