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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斗法

    “怎么眼睛瞎了么,见到徐阁老的车队,还不赶紧出来迎接!”

    师爷侯怀昌上前就是一阵输出。

    出京这么长时间,沿途的地方官都表现出了十二分的热情,出城十里相迎的都不在少数。

    唯独到了扬州城,他们碰到了钉子。

    别说提前出来迎接,就连守城的官兵都站在原地不动,仿佛没有看到高举的牌匾一般。

    “吼什么吼,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老子在京师守了那么多年城门,朝中的阁老、王公贵族见得多了。

    从来都没听说过,要守城官兵出去迎接的。

    当今天下,有资格让我们过去跪地迎接的,唯有当今圣上!”

    周传发的声音很大,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场面一下子尴尬起来。

    典型的偷换概念。

    天子脚下,谁都得安分点儿。

    守城官兵代表着皇权,就算他们愿意出来迎接,大家也不敢接受。

    到了地方上,情况就不一样了。

    身为钦差大臣的徐阁老,才是代表皇权的一方。

    地方官高规格迎接,虽然有献媚的嫌疑,但大体上是没错的。

    此时周传发扮演的就是兵痞,故意装作不知道规矩,一开口就把徐阁老和皇上做对比。

    这样的诛心之言,普通人只当是讽刺,落入徐文岳耳中就完全不一样了。

    想和皇帝获得相同的待遇,可是大不敬。

    论起耍嘴皮子、扣帽子,他才是专业的,岂会看不出对方的目的。

    同一个守城门的兵痞争论,只会拉低自己的身份。

    不予理会,那就是一兵痞的胡言乱语。

    强者,不需要和蝼蚁计较。

    “入城!”

    徐文岳面不改色的说道。

    在来之前,他就知道此行不会顺利。

    树是人家栽种、精心浇灌起来的,到了丰收的时候,自己就过去摘桃子,人家没怨气才怪。

    不过在官场上混,本身就需要去争、去抢、去夺。

    倘若他不做这个恶人,两淮地区的清流党官员必定会被一扫而空。

    后续朝廷任命的官员,也看不到清流党人的身影。

    地方上的乡绅,同样会因为利益,在政治上和他们做出切割。

    “阁老,他们太放肆了,简直就……”

    不等侯怀昌说完,徐文岳就一眼瞪了过来。

    “住嘴!

    没听到本官的话么,入城!”

    现在的天色已经不早,再拖下去就到了关城门的时间。

    守军直接把城门一关,他们就要在外面过夜。

    正常情况下,没人敢把他这个阁老关在城外。

    遇上五城兵马司这群胆大包天的家伙,那就很难说了。

    车队一路缓缓前行,望着前方的知府衙门,徐阁老的脸色逐渐阴沉起来。

    在城外的时候,还有可能是对方封锁消息,城中无人知道。

    他都进城这么长时间,哪怕反应再慢,城中的官员和本地乡绅也该收到消息。

    至今都没人过来迎接,只有一种解释:有人提前打过招呼,不让他们出来迎接。

    舞阳侯对扬州的控制力,超出了他的预料。

    官员的权力不光来自上面,同样也来自下面。

    他这钦差大臣再怎么位高权重,也要下面的人肯听话才行。

    下面人不办事,他就是一个摆设。

    那种一言不合,就把人拉出去砍了,只是戏文中的桥段。

    在大虞朝,要拿下一名官员,需要走的程序多了。

    上官看下属不满,无非是穿下鞋,多安排脏活累活,人家还可以摆烂应付。

    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根本无法罢免。

    这是权力制衡!

    哪怕是钦差大臣,也要遵守规则。

    前面牵扯到逆案,舞阳侯也只是软禁,没有直接下令砍人。

    东厂、锦衣卫在官场上招人恨,最大原因就是他们可以越过规则拿人。

    ……

    “阁老恕罪,下面的人不懂事,居然把您给拦在门外,还请多包涵。

    侯爷正在召开军事会议,您先到后衙稍事休息!”

    听了管家的话,徐文岳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权力斗争,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注定要对上,自然不能怕得罪人。

    其他人都不让出来迎接,舞阳侯这个带头大哥,就更不可能出来迎接。

    “前方带路!”

    内心深处,徐文岳不断提醒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武将再怎么牛逼,终归还是武将。

    在大虞朝治理地方是文官的活儿,前面情况特殊,舞阳侯可以代管扬州事务。

    他这个文官出身的钦差来了,舞阳侯就必须移交对地方的管理权。

    包括关押在城中的案犯,这些都要一并进行移交。

    一旦权力完成移交,现在的尴尬处境,就会一去不复返。

    ……

    “阁老远道而来,未能出来迎接,实属本侯的不是。

    怎奈前方战事紧急,本侯一刻也不敢耽误,还请徐阁老恕罪!”

    看着眼前这位口中说着赔罪,脸上却没有丝毫羞愧之色的舞阳侯,徐文岳很是无语。

    脸皮实在是太厚,都赶上了朝中那帮老狐狸。

    果然,大家都在进步。

    从前那个没有存在感的外戚青年,在官场上混了七年后,也成熟了起来。

    “战事为重,徐某一介老朽,侯爷不必在意!”

    看似平淡的回应,却是处处充满了暗示。

    在几名阁老中,徐文岳算是年轻的,自然不能是老朽。

    “不必在意”更是笑话,敢不把一名阁臣当回事,那得嚣张跋扈到什么地步。

    就差明说:“别废话,该移交权力了。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前面的事情,也可以不计较,但权力必须移交。

    继续闹腾下去,搞出事情来,大家的面子都不好看!”

    一副吃定了表情,令舞阳侯很是不满。

    怎奈朝廷的规矩,摆在这里。

    哪怕他是国舅爷,违反了规则,也会有不小的麻烦。

    “阁老正当壮年,可不兴说这种丧气话。

    陛下还需要阁老为国出力,您可不能推脱。

    明日荣指挥使会带着先锋出发,后天本侯也会带兵出征,扬州之事还需麻烦阁老多费心!”

    舞阳侯没好气的说道。

    一山不容二虎,扬州城同样容不下两位钦差。

    他没有能力压服徐阁老,同样也不想屈居人下,离开就是最好的选择。

    干脆利落的表态,直接搞懵了徐文岳,直觉告诉他事出反常必有妖。

    前面搞出那么大动静,就为了扫他的面子,未免也小家气。

    明知道有问题,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这让他很是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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