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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诺150

    “你别打了!萧承煦你别打他了…”同样耳朵受罪的当然还有另一边的启元,《谢曾察院启》是谏君的文章,启焕每背一句都像是在提醒他,今日被罚的所有宫人,小林子,启元,启焕…让无辜之人冤遭苦痛,都是因为受了他萧启元的牵连。

    “严于律己,出而见之事功…”启元觉得启焕定是忍耐到了极点,双眼和鼻尖都是赤红,两条腿已经哆嗦的将要站不住。

    “心乎爱民,动必关夫治道!”

    这一戒尺萧承煦似落的极重,打得启焕一个踉跄,扑倒在书案上。

    萧承煦竟站在一边不为所动。

    萧启元使劲挣扎着想要起身,着急地喝令宫人和侍卫:“都傻看着干什么!快把永安王殿下扶起来呀!”

    萧启焕这一下摔的不轻,咬了咬牙强撑着爬起来,又匆匆将两臂在书案上撑好。

    萧启元紧张地朝他看,已是有一滴泪顺着高挺的鼻梁悄悄滑下。

    这滴泪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九皇叔,朕错了!”被惭愧淹没的启元急切地朝萧承煦喊到:“都是朕的错!朕向你道歉,朕亲自上门去向太傅道歉!今日之事都是因朕而起,朕愿意对所有事负责!萧启焕事前就劝过朕,是朕没有听!朕求求你别冤枉好人,别再打萧启焕了!”

    萧承煦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他赌赢了。

    若是启元铁石心肠,还没有被刚刚父子做的这一场戏触动,他也无论如何是下不去手了。

    启元和启荣被宫人们扶回了寝宫,启焕忍着痛收拾好书箱,也跟着父亲走出了上书房。

    启焕一瘸一拐地走得极慢,萧承煦回头站住等他,半天才从学堂中挪出来,已是疼得额上都冒了一层冷汗。

    “疼吗?”萧承煦咬着牙低声问。

    “疼的。”启焕的声音还有些发抖:“疼极了。”

    “爹冤打了你,觉得委屈吗?”

    “儿…不委屈…”嘴上虽强撑着坚强,泪珠却终是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怎么会不怕不委屈呢?他可是又痛又羞地苦挨了那么久啊。

    “对不起,对不起爹爹,儿不该哭…”启焕显露出的脆弱稍纵即逝,忙不迭地用袖子拭去了满脸的泪痕。

    “焕儿!”萧承煦心疼地抓住他的手臂:“爹不是从小就告诉你吗,和爹娘和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应不应该。”

    萧承煦在启焕面前俯下身,柔声道:“上来,爹背你回去。”

    “爹爹,我都…都这么大了…”启焕羞得红了耳朵,局促地摇头拒绝。

    “大什么大,在爹心里永远是小孩子。”萧承煦回头朝启焕一笑鼓励他:“还不快上来,这要是你姐姐,早扑上来了。”

    萧启焕硬着头皮伏在了萧承煦背上。

    “儿是不是很重啊,我可以自己走的…”

    “你也太瞧不起你爹我了吧?”萧承煦听了启焕惴惴的问话,嗤笑道:“爹还不老呢,以现在的腰力,再加上你娘亲和你姐姐都不成问题!”

    “可是,宫里人多眼杂的,若是叫他人看去了…”

    “那是他们没见识。”萧承煦笑着打断他:“没见过儿子和爹撒娇啊?你皇爷爷当年,也这么背过爹爹,你就好好抓稳,小心别滑下来了。”

    “…好。”启焕乖巧地应了一声,伏在萧承煦背上,忍不住默默地笑了,这样难得的父子温情时光,够他铭记一辈子呢。

    我觉得父子俩今天鬼鬼祟祟的。

    才回家启焕就急匆匆先回房去了,都没让我见着面。

    用晚膳的时候也没见启焕出来,我想去房间叫他,被萧承煦忙不迭一把拉住:“启焕身子不适,说没胃口,不出来吃饭了。”

    “早晨入宫时还好端端的,怎么回来就病了呀?”我着了急,忙站起身:“我去看看他——”

    “娘子娘子娘子,”萧承煦急忙拉住我:“咱们先吃饭,吃完饭我亲自去照看焕儿,你最近已经在为淳儿忧心了,焕儿的病我来关照就好。”

    “知道焕儿正难受着我还哪能吃得下东西呀!”我还被蒙在鼓里:“承煦,你关心体贴我,不想让我过于操劳的心情我也是知道的!可照顾孩子是做母亲的天经地义的事,我先去看看焕儿怎么样了。”

    萧承煦心中暗道不妙,硬着头皮跟着我一同去了启焕的房间。

    启焕正蔫蔫地伏在榻上,一见我进来慌乱地要起身:“娘亲…你怎么来了?”

    我一看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萧启焕起身的时候像是扯着身上伤处,动作一滞,眉头也跟着皱了一下。

    “怎么趴着睡啊?是不是身上哪里疼?”我急忙坐到卧榻旁边关切地询问。

    “走路的时候摔了——”被过路的马车刮了一下——”

    父子俩毫无默契地同时出声解释,话撞到了一起。

    “???”我满脸疑惑地看看萧承煦又看看萧启焕:“究竟怎么伤的?”

    “儿自己走路不注意,摔伤的。”萧启焕忙给萧承煦使了个眼色,自己抢白道。

    “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了?是不是正长身体的时候腿抽筋啊?”我还真的信以为真:“那等你养好了伤,娘亲陪你进宫去太医院抓副药吃吧?”

    我边说着边凑过来:“让娘看看,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啊?”

    “腰上——”

    “腿上——”

    父子俩面对我的时候都不怎么会说谎,没有提前窜供的谎话编的七零八落。

    连我都听出两人话里有什么猫腻,眯了眼睛问萧承煦:“你们爷儿俩是不是合起伙来诓我呢?到底伤到哪儿了?”

    萧启焕把脸颊埋在臂弯里,萧承煦也低着头吞吞吐吐:“呃,就是…”

    我瞥到儿子羞红的耳朵,忽然一下子领会上去了,不禁“噗嗤”笑出了声:“你这孩子,跟娘还有什么好害羞的?”说着就要解开启焕腰间的汗巾查看伤势,启焕一把抓住她的手抵死不从,整个人红成只煮熟了的小螃蟹。

    “松开,”我笑着揶揄道:“小时候澡不都是娘给你洗?”

    启焕认命般松了手,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只露出红红的耳朵尖儿。

    我看到伤处倒吸了一口凉气,层层叠叠的红肿板痕连成一片,严重处已泛起了紫痧。

    “萧承煦!”我回头朝心虚的萧承煦大喝一声,成功吓得堂堂摄政王缩了缩脖子:“你管这叫摔伤?!”

    我“腾”地站起身就要冲出门:“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我的焕儿?是不是那个白胡子老太傅!我们焕儿犯了多大的错被打成这样!我找他理论去!”

    “星星!别冲动啊星星…”萧承煦忙搂住我的腰把我抱回来:“太傅是饱学儒士,怎会体罚学生…”

    “那是谁?让我知道我扒了他的皮!”我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某位“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摄政王根本不敢对上她的目光。

    “萧承煦,”我的话音忽然阴恻恻地响起:“不会是你吧?”

    “星星,夫人,我…我可以解释…”萧承煦慌得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

    “真是你!萧承煦!你敢打我儿子!”我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使劲儿拧:“还下这么重的手!”

    “星星,星星哎呀你听我解释!”大晟堂堂摄政王被自家王妃又掐又打的追着在卧房里转圈跑,好不容易逮住机会把暴跳如雷的小妻子拢到怀里抱紧:“星星你冷静一下!”

    “好,我冷静。”我深呼了一口气:“你说,焕儿犯了什么错?”

    “焕儿…没犯错。”萧承煦感觉提议要解释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娘亲,这是我和爹爹合作用的苦肉计,目的是为了劝谏陛下。”萧启焕撑起身子认真向我说明道。

    “苦肉计?那干嘛只苦我的焕儿!”父子俩都忘了我一向是不吃讲大道理这一套的——

    “萧承煦!淳儿那么调皮捣蛋胆大妄为你都没舍得动过她一指头!焕儿从小到大给你惹过一次祸没有?怎么吃苦头的总是他!”

    启焕的说明成功让摄政王殿下开始遭受自家王妃的又一轮/暴击。

    “疼,疼!娘子,焕儿还在呢你也给为夫留些面子——”能让摄政王抱头鼠窜的这全大晟除了我想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我就是让焕儿看看,娘亲是怎么给他报仇的!”当下的形势除了让我发泄到消气,也实在是再无他法可想。

    萧启焕托腮美滋滋地看着打打闹闹的父母,感觉好像没进戏园子就看了一出武松打虎。

    萧承煦被我掐的龇牙咧嘴,一转头看到儿子伏在榻上笑得人畜无害,苦哈哈地抱怨:“臭小子还笑,也不帮你爹求求情!”

    启焕难得幸灾乐祸一回,顽皮地朝父亲做了个鬼脸,笑得露出了小虎牙。

    待我终于消了气,才想起来给启焕的伤处擦药。

    蘸了药膏的手指才碰到那片红热的皮肤,启焕就身上一抖,咬着牙叫了句:“哎哟!”

    “疼了?”我一下子心疼的红了眼眶。

    “不疼的。”启焕哪舍得让母亲担心:“是娘亲手劲太轻啦,好痒。”

    “学你爹爹什么不好,偏要学他嘴硬。”我觑了一眼坐在床边可怜巴巴揉着胳膊的萧承煦,故意逗启焕道:“这身上打得姹紫嫣红的还说不疼,娘可下重手揉了?”

    “娘亲…别…”萧启焕一听着了慌,吓得直往卧榻里侧躲,黏糊糊地低声嗫嚅:“我疼的~”

    少年浑然不觉自己这上翘的尾音像极了小孩子撒娇,把我逗得咯咯笑。

    我笑着笑着,又笑出了眼泪:“我儿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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