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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单公飞将重义气

    姓王的将军,名叫王胜达。

    不仅是这一支隋军中数一数二的勇将,他的本官是鹰扬郎君,系一军府之主将,他的军府位处在洛阳附近,洛阳是东都重镇,这一带的军府不少,并在洛阳周边的军府主将,也就是一干鹰扬郎将中,他亦以骁武出名。

    “飞将”何人?李广、吕布!

    区区一个贼子,居然也敢妄称“飞将”?

    王胜达慨然接令,大声说道:“何用别将再往?在下往之,为将军取其头颅!”

    “好!王将军若往,黑马单贼必手到擒来!”

    王胜达翻身上马,引率从骑数十,便离开中军,疾驰奔向北边正搅动隋阵的单雄信!

    两下相距数里远,中间是隋军的主阵,王胜达等所经过处,尽是坐地备战的隋军的步骑将士。

    绣着其军府名号的三角形骑旗,由他一个从骑举着,紧随在他的马后,其余数十从骑,一面跟着他向前驱驰,一面不断地沿途高声叫喊:“接将军令!王将军往取黑马贼单雄信首级!”

    主阵的众将士虽然是在坐地休息,没有加入前边北、南两阵的小战场,可那两处小战场现下战况激烈,杀声远播,他们又岂会不细做关注?骑着黑马、使着大槊的单雄信,在北边的那个隋军阵中横冲直撞,无人能挡,早是吸引住了大部分隋军将士的注意,多都骇其勇悍!

    这时闻得王胜达从骑们的叫喊,这些隋兵将士们纷纷起身,或者举起矛,或者跺着脚,异口同声地回应叫道:“王将军,威武!王将军,威武!”

    数千、上万的隋军将士的相继喊叫之声,随着王胜达等骑的一路驰过,就像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数千、上万的隋军将士的举矛、跺脚,则如是矛竖成林、地动如震。

    此际若从高空望下,可以看到。

    西边是千军万马的隋军主阵,声动滚滚、矛旗挥舞。

    东边靠北,是在隋军的那个千人阵中奋进无双的单雄信!

    单雄信听到了隋军主阵将士的叫喊声,打倒了两个试图拦住他马的隋骑,换左手,单手持矛,右手一勒缰绳,马蹄上扬,他举目向西南而望。

    瞧见了像是快船,从波浪中疾行前来的王胜达等数十甲骑。

    “甚么猫狗!”单雄信蔑视说道。

    费君忠、魏夜叉等将皆随在他的身边。

    魏夜叉一张尚嫌稚嫩的脸,因拼杀而涨得通红,公鸭般的嗓音叫道:“俺去宰了他!”

    “且待他来,吾亲手刃之!”

    这千人的隋军阵,向两下让开,露出了一条小道。

    王胜达等数十甲骑,驰骋已到!

    “黑马贼,看槊!”王胜达催马,冲驰最前,长槊前刺,直取单雄信的脖颈。

    却单雄信当真骁武,冲战了这么多时,汗流浃背,汗气上扑,他嫌戴着兜鍪看不太清楚敌人,已是把将兜鍪摘下,现是只披着甲,裹着黑帻,脸都露在外头,故而王胜达这一槊刺他脖下。

    单雄信故作力气不支,兜马转逃。

    随从王胜达杀来的诸隋骑,其中有持马弓、马弩的,恐单雄信逃走,急忙便乱箭射出。

    单雄信身俯马上,右手揽辔,左手挥槊,向后拍打,将射来的箭矢拍掉,马速不停,仍往东走。王胜达促马紧追!他是刚上阵,他的坐骑力气充足,跑得快。眼见着即将追上单雄信,王胜达奋声一呼:“莫逃!贼子!授命来!”长槊奔着单雄信的后背刺去!

    间不容发之时,单雄信拨马一转,躲开了他这一槊。

    胯下黑龙驹识其心意,不用他再策驱,灵活的已是兜转到了王胜达的侧面。

    单雄信叫道:“猫狗东西!也敢来与乃公对阵!”长槊直出,端端正正,捅在了王胜达的肋上。

    槊与矛的区别主要在二,一则槊比矛长,二则槊刃比矛刃也长,而且是细长。细长的槊刃,相交矛刃,更易通过甲片间的缝隙,刺入敌人体内。

    单雄信善使槊,他也极其了解各类铠甲的缝隙都在何处。

    这一槊,正好刺中了王胜达铠上的缝隙,尺余长的槊刃,仗着单雄信的勇力,深透进入王胜达的肋部。槊刃下缠绕的有银丝,增大了摩擦,便於抽出。一槊刺中,单雄信反手回拉,将寒骨白从王胜达体内拽出,——如泉的血水喷涌而出!单雄信沙场经验丰富,已有防备,稍微闪身,躲开了血泉,扯马奔近,改刺为打,举起长槊从上打下,打在了王胜达的头盔上!

    王胜达一声不响,长槊坠落,直头直脑的,从马上一头栽倒,摔在了地上。

    魏夜叉飞马赶到,跳将下来,屈膝压住王胜达的脖子,拽掉他的兜鍪,抽短刀在手,生生地割掉了他的脑袋。他没单雄信讲究,不怕血喷,被从王胜达断脖中喷出的血,染了他满头一身!他举起王胜达的脑袋,叫喊的声音之大,公鸭嗓都嘶哑了:“贼猫狗!已被单公杀了!”

    单雄信的从骑们、周围在与隋兵厮杀奋战的单雄信队的将士们再度欢呼:“飞将!飞将!”

    这个阵中的隋兵将士,相顾骇然,没人再敢上前,后退而走。

    从王胜达来的那数十从骑,倒有忠心者,拼命向前,试图抢回王胜达的尸体,却被单雄信的从骑杀散。单雄信骑跨马上,持槊抚须,睥睨四顾,哈哈大笑。

    魏夜叉的叫声转为惊叫:“二郎!费三郎?”

    单雄信视之,未知何时,费君忠从马上掉了下来。他赶忙驰马奔将过去,俯身将费君忠拉起,看之,是适才王胜达从骑们所射出的箭矢、弩矢,中了费君忠!费君忠背后,少说中了三四箭,鲜血浸透了他的衣甲,往他脸上瞧去,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已是没了呼吸。

    刚射向单雄信的箭矢、弩矢,得有一二十支。

    只靠单雄信一人槊挡,岂会全能挡住?就算不射中他,也会射中他的黑龙驹。

    之所以单雄信和他的黑龙驹一箭未中,多靠了费君忠、魏夜叉等刚才的为他相助遮掩、挡箭。

    一股悲痛涌上心头!

    单雄信与费君忠是为同窗,两人交情极好,非是兄弟,胜过兄弟。

    不意今日,费君忠为掩护他,死在此处。

    单雄信目眦欲裂,胸口闷疼,险些一口血喷出,两只眼都红了,从马上滚下,丢下大槊,抱住费君忠,叫道:“三郎!三郎!你我义结金兰,同生共死,今日却你怎弃俺而去!”

    叫了几声,眼泪滴落。

    魏夜叉年少,最讲义气,更是悲痛欲绝,伤心泪下,他抹掉眼泪,用短刀在王胜达的脑袋上连着捅了数次,将这人头丢给别骑抓住,自上马来,持槊驱骑,冲向后退的隋军将士。

    “二郎,夜叉冲过去了!”

    单雄信小心地把费君忠的尸体放在地上,令从骑带回后边,自也上马,喝道:“随俺杀!”

    魏夜叉、单雄信在前,其余数骑在后,纵马绝尘,猛追后走的隋军将士不止。

    与单雄信本队的其余部曲,单雄信等渐渐地脱节。

    ……

    石子河东岸,翟让等观见到此幕。

    贾雄惊声说道:“既斩来将,单公缘何轻骑深入?若被隋兵反围,危哉!”

    ……

    石子河西岸,刘长恭的大纛下。

    刘长恭先惊而后喜:“不意黑马贼这般凶悍,王将军为其所杀,却自恃勇武么?仅以数骑为从,便追我北阵不停!此杀他之机,随后纵兵前斗,尽歼贼兵之机也!”

    立刻下令,命再调精锐,抓住单雄信等轻骑孤进的良机,将他杀掉。

    百余甲骑闻令而动,如似黑云,自中军出,卷压向单雄信等!

    ……

    河西,隋兵南阵中。

    徐世绩毕竟不如单雄信勇武,带头冲杀了一阵后,气力不足,已稍驻马,改而指挥李善道等五团结阵并进,在刘胡儿的提醒下,也看到了单雄信轻骑突进的场景。

    他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单兄怎轻身犯险?”

    那从隋兵中军驰出的百余甲骑,已经驰到隋兵北阵。

    先是传下了刘长恭的将令,命北阵将士不许再退,退者斩;继而此百余骑在数将引率下,分从前、左、右三面,包向了杀红了眼的单雄信、魏夜叉等骑!

    徐世绩面色大变:“单兄危矣!”

    他在隋兵南阵这厢,算是稳扎稳打,情况还算不错,有些余力,可一旦单雄信出现危险,单雄信队的义军将士必然崩溃,则到那时,他这一队的将士必然亦就将会陷入险境。

    单雄信,非得将他救下不可,决不能坐视不顾!

    徐世绩仓促喝令:“谁愿为俺,援助单兄?”

    刘胡儿、聂黑獭离他最近,闻声应诺,皆愿往救单雄信。

    唯刘胡儿机灵足有,勇武不够,聂黑獭沉稳虽有,应变的智谋不足,他两人非是可担此任的。

    徐世绩未有理会他两人,眼向左边战中寻,找到了领着本团部曲,正与两队隋兵拼杀的李善道,喝道:“传俺将令与二郎,单兄将陷危地,非二郎不能救之,劳二郎速往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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