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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最解风情当与绩

    翟让笑道:“取巩县此议一提出来,雄信就积极请战。打巩县,俺便打算交给雄信来干。”

    对李密表示敬佩是一回事,这是重义气的好汉子,应当当众做的事情。

    但,该自己拿的东西还是得自己拿,此是另外一回事。

    巩县县城,好歹是一座城,拿下来后,所得之缴获当然是不会有兴洛仓所得的缴获多,然亦是一笔不小的横财,这座县城,翟让自是不会让给李密去取,他是要自己拿下的。

    李密从出生,就是蜜罐子里长大的,什么宝贝奇珍没见过?什么锦衣玉食没受用过?比之他代隋自立的志向,些许财货,压根不在他的眼里。

    明知翟让是为何要遣单雄信去攻巩县,李密只当不知,却是半点也不与翟让去争。

    反倒是借此机会,——他心道:“今虽已得兴洛仓,最终能不能守住此仓,还得靠翟让的部曲助战,俺便把巩县城让给他,换他与俺并力应敌。”乃抚须笑道,“雄信兄骁健善战,古之关、张也,劳雄信兄往取巩县,明公,密可断言,定如攻兴洛仓,巩县城也可一鼓而下矣。”

    单雄信在席间,手抚美须髯,自矜地左顾右盼,说道:“蒲山公,俺已向明公下了军令状了,明天出兵,两日之内,必为明公克取巩县!若不能取,俺提头来见!”

    王伯当也是绿林出身,李密身边的这些人中,唯他与翟让、单雄信等出身相近,其性又好,豪爽,故房彦藻等虽与翟让等的关系不怎样,他却与翟让等向来颇为亲热,特别单雄信、徐世绩两人,他们的关系最好,闻得单雄信此言,他凑趣笑道:“雄信兄,这话,你可说错了。”

    “伯当兄,俺哪里说错了?”

    王伯当笑道:“以贤兄之骁健,一杆寒骨白,胯下黑龙驹,真当世之李、吕也,天下谁是敌手?取一巩县城,何须两日?一日,就必能攻取!雄信兄,敢不敢与俺打个赌?”

    “打什么赌?”

    王伯当一本正经地说道:“若是一日之内,贤兄竟未克巩县县城,那等与贤兄庆功时,俺便罚酒三碗!而若是一日之内,贤兄果如俺料,就把巩县县丞打下来了,则至时,兄罚酒三碗!”

    这是拐着弯地奉承单雄信。

    王伯当刚提到的“李、吕”,指的是李广、吕布,他两人皆有“飞将”之号。单雄信今在瓦岗义军中,亦有此号。又是关、张与他相比,又是李广、吕布与他相比,单雄信早是欢喜,听了王伯当的这番奉承,越发心花怒放,当真是高兴得紧。

    他捋着胡须,哈哈大笑,说道:“好!伯当贤兄,这个赌,俺就与你打了!”

    王伯当冲着翟让、李密拱了拱手,说道:“就请翟公、蒲山公做个公证。如果是雄信兄赌输了,庆功宴时,两位明公可得主持公道,三碗罚酒,雄信兄一碗都不能少!决不能耍赖。”

    翟让、李密俱笑应道:“好!这个公证,俺俩做了!”

    顿了一下,李密说道:“明公,尽快招我义军主力来此、打探洛阳与汜水等地消息和取巩县等事,都是备战的内容。这几件事一定,备战这件大事,基本上也就完妥了。向外散放消息,以放粮赈民,招兵买马此事,却敢问明公,不知明公是否也是已有具体的计议?”

    “此事还需要什么具体计议?咱们只管多遣人手,往各郡散放咱们放粮的消息,不就是了?”

    李密说道:“明公所言固是,人手自是需要多遣。然密之愚见,只散放粮消息,恐尚嫌不足。”

    “哦?蒲山公,你是何意?”

    李密说道:“只散放粮的消息,密以为,不足以彰显明公之威德,不足以告示天下隋室之将亡。因窃以为,在散播放粮的消息以外,何不再散播些其他的消息?”

    “其他的消息?什么消息?”

    李密说道:“一则,明公大败张须陀,阵斩张须陀此事,也许诸郡百姓尚有不知,可做个散播;二则,江淮杜伏威、李子通、林士弘、左才相等围困江都,昏君於今的境况,已然是一日蹙过一日的消息,北地诸郡的百姓,多必不知,这个消息也可做个散播。还有就是,为能促使更多的饥民、流民前来投军,而不单单是来‘取粮’而已,密以为,并可明明白白地广而告之,咱们现不止是开仓放粮,并广招豪杰、壮士,只要是肯投咱瓦岗义军者,不仅当场给粮,且往后每天三餐管饱,即便携家带口的来投,他们的家眷亦一样管使能够每天吃饱饭。”

    却李密提出的这三条,听入李善道耳中,李善道心中一动。

    他不禁想道:“前两条,是在打政治战、搞舆论宣传了。后一条,则是把‘放粮与民’的标准分成了两种,一种是对只来取粮、不来投军的百姓,是‘当场给粮’;一种是对来投军的百姓,不仅‘当场给粮’,还带他们的家眷一道,‘三餐管饱’。嘿嘿,‘三餐’,诱惑力够大!”

    三餐,对后世的百姓来说,好像是理所当然之事,对当下的寻常百姓来说,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莫说而下已是乱世,民间饥馑,便是往年太平之时,一般人家的百姓,一天想吃三顿饭也是不可能的,顶多了,一天两顿饭,这都已是不错了。

    一天三顿饭管饱,随便吃,这消息一放出去,只冲这一条,投瓦岗义军的百姓定就川流不息。

    翟让连连点头,说道:“还是蒲山公思虑的周全。好,好!就尽按蒲山公之意来办此事!”

    “散播消息,招徕诸郡百姓来投这件事,关系到咱瓦岗义军的壮大,不可轻视。明公,密以为,宜当专令数人,主持此事。明公以为可否?”

    翟让说道:“正该如此!蒲山公,你可已有主持此务的人选?”

    “密并无人选,宜任谁人,悉请由明公斟酌。”

    翟让思忖片刻,看向贾雄、徐世绩,说道:“军师、茂公,这件事,就交给你俩负责,怎样?”

    李密下手坐着的房彦藻、杨得方等微微变色。

    房彦藻正待开口,翟让目光转回到了李密身上,又说道:“同时散播其他消息的这条建议,是蒲山公你提出来的,你也择选两人,与军师、茂公共同负责,蒲山公以为如何?”

    向各郡散播消息,不是小事。若只由翟让的人负责,那所散播的消息,大部分只会对翟让有利,徐世绩等肯定会多宣扬翟让的威名。李密方才推辞,请翟让选择人手负责,实是以退为进。他料准了翟让重义、厚道,必是不可能独主此务。一如他的预料,他料对了。

    李密因便顺势说道:“也好,那俺也任两人,协同军师、茂公兄,办理此务。”道出了他早就定下的人选,说道,“便由孝朗、士才,你两人协助军师、茂公兄。”

    房彦藻心落回腹,与李士才应诺。

    等得李密定下了人选,徐世绩起身行了个礼,却说道:“明公,此任俺只怕不好当之。”

    翟让讶然,问道:“为何?”

    徐世绩说道:“明公,俺是个武夫,为明公攻城略地,俺可以做,散播消息,非俺之长。俺之愚见,此任明公何不除了军师以外,再任给翟公来做主掌?”

    此一“翟公”,说的是翟让的兄长翟宽。

    翟让笑道:“茂公,俺阿兄现不在兴洛仓,怎任给他?”

    翟宽、翟摩侯都没跟着翟让来,他俩现统带着留在荥阳等地的瓦岗义军主力。

    徐世绩说道:“召咱主力来兴洛仓的檄令一下,三五日内,翟公等就可到达。俺可在这三五内,协助军师等操办此事,候翟公到了,敢请明公,即将此务转任翟公。”

    “好罢!你要是不想干此事,就等俺阿兄到后,俺转托俺阿兄来办。”

    徐世绩尽管是推辞此任,看似是不肯遵从翟让的命令,翟让却毫无愠色,痛快地同意了。

    这却是翟让在听得了李密建议的那几条后,也已意识到了“散播消息”此务的重要性,则如能把此务交给他的兄长翟宽负责,他当然是就能更加放心。

    ——徐世绩的此个推辞,乃是明面看,像是不愿从翟让之令,实际上是徐世绩的知人心之处。

    李善道暗暗的,给徐世绩竖了个大拇指。

    这徐世绩,比他现在的年龄还小些,处事、办事,却知情察意,面面俱圆,委实玲珑七窍心。

    散播消息、招兵买马此事,值此算是定下,也已议毕。

    翟让记得李密是有四件事,要与他议,备战、招兵买马这两事都已议完了,便笑问李密,说道:“蒲山公,你说是两件大事、两件小事,欲与俺议。两件大事已议,两件小事是何?”

    李密於是将“两件小事”说出。

    不意“两件大事”,他与翟让等谈得是融洽和睦,这“两件小事”却顿惹得帐中一人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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