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雪花飘飞,推开窗,望向远处朦胧模糊的树影,总会想起那首熟悉的歌谣。
是谁还在吟唱,
那首熟悉的歌未央,
灯火熄灭,
人已散场,
思念,
继续纠缠……
雪,在一点点飘洒覆盖,寂静总能把人拉向回忆深处。
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总是期待着迈向森林深处、潜入河流底部的寻觅,像是在探险,又像是在追寻着某些似有似无的意象。
还记得1998年的暑假,和往年一样炎热烦躁,王琁和前边亲戚,也是自己的小姑陈瑞娟私下约定好要去林场采蘑菇。
小时候家人一般是不让小孩子独自去林场玩儿的,一方面是因为林场里边有很多蛇,另外一方面林场的北边是河流的深水区,很久之前造成多次儿童溺亡,最后是因为林场与河堤相连接的位置,有一个采沙厂,因为常年过度开采,曾出现几起坍塌事件。
总之,如果孩子不在家长的陪同下想去附近玩耍,会被大家认为是相当冒险的行为。
蘑菇是小时候记忆中的美味,尤其是雨后从林场里采摘的那种新鲜蘑菇。
蘑菇颜色越艳丽,毒性也就越大。
当地人通常只采摘那种棕灰色小顶,带着白色或者浅黄色锯齿裙边,杆长3-8厘米的一种水鸡枞,当地人没什么讲究,把这种可以吃的菌类都叫蘑菇;同样,那些花花绿绿,颜色艳丽的菌类,都管它们叫毒蘑菇。
当天上午九点刚过,王琁便趁着妈妈和妹妹出去赶集,按照之前两人约定好的,偷偷跑到小姑家。
那时候去林场,必备的装备就是人手口袋里边要装两个塑料袋子,主要是目的有两个,一是采摘水鸡枞,目的是为了自己食用,品尝独特的夏季新鲜;二是搜寻蝉蜕,当地人都叫它爬叉皮,是一位药材,主要功效是散风、除热、利咽、定惊,因为有解热定惊的作用可以用于治疗惊风抽搐、破伤风等疾病,当时很多药店一到夏季经常掀起收购热潮,一斤差不多能卖个110块钱呢,所以也成为了儿童夏季的一项额外收入来源。
由于前一天晚上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清新,林场里的杨树、柿数、桃树,像是一夜间被洗褪了枝干的灰尘杂质,树叶随风摇摆,摇曳的树枝,仿佛是如同婀娜的舞者,一片新绿在眼前直晃。
王琁和小姑在密林深处,一手拿着木棍拨开树间杂草,一边仔细的搜索着树根、腐木、蚁堆,这些有益于菌类生长的环境,顺带环顾了旁边树枝上悬挂的蝉蜕,不多时,两人的袋子已经渐渐丰盈起来。
虽然前一天晚上刚刚下过雨,仍旧能够感受到从地表蒸发出的一丝丝潮湿。
差不多搜寻到一半的位置,她们来到了林场中心护林员的小木屋,距离木屋不远,大概一里多地,还有一处土地庙,两人便在土地庙旁边的柿树下乘凉休息。
林场就像是一座宝藏,这里有很多新鲜的蘑菇,各种各样的蚂蚱、蛐蛐,偶尔也可以抓到蝉,往往是孩子们玩上一天都不愿意走出的乐园。
只可惜,临近中午,气温上升,天气闷热,头顶的枝繁叶茂已经难以阻挡晌午的风吹日晒,于是两人想寻求一份清凉,便大着胆子往下游河岸边走去。
路上她们遇到了同村放羊的一群妇女,正赶着羊往下游河堤上喝水。
因为都是一个村子的,大家也非常的熟悉,就有说有笑的往下游方向走着。
在这个炎热的天气,大家都想去河里冲个凉,解下暑再回去。
下游的深水区河水深度由浅及深,最深处可达到8米左右,河堤附近差不多也有20-60cm,所以相对上游,下游流速缓慢,积水欲深处越是呈现出恬淡的深绿色。
之前爷爷也经常带王琁来附近打鱼,爷爷是个使用旋网的捕鱼高手,经常在头顶奋力旋转网子并精准的撒网到鱼群聚集的地方,一网下去总能打捞上来很多小鱼小虾还有螃蟹。
可惜了,今天河堤旁有好多鱼,爷爷不在,真是少了一番乐趣。
只听扑腾扑腾的一阵阵响声,思绪已经被拉到现实,羊群已经被放羊人有序的赶下水域,有的在喝水,有的在浸湿身体,有的在清洗。
王璇和小姑也忙脱掉背心,一个猛子头扎在河里,自由自在的在水里游了起来。
小时候王璇练就了一身绝技,四肢舒展,偶尔睁开双眼,身体可以随波逐流,轻盈悬浮。
哪曾想,如此美好的漂流,不知不觉,已经暗藏危机。
王琁仰望天空,闭上双眼瞬间觉得水下异常凉爽,睁开双眼,眼前已经是水色混黄,水流也跟着一下子湍急起来,甚至能看到浑浊的泥沙掺杂其中。
王璇再看了下在自己北侧深水区的小姑,双手已经在慌张的朝向空中抓寻什么,王琁心想,不好,肯定是水库泄洪,要涨水了。
她急忙游到小姑身边,想要拉起她的胳膊往南边河堤方向游,只可惜,此时已经开始大范围泄洪,水流已经将两人冲散。
当王琁用尽力气想要点起脚尖停歇换气继续往岸边游的时候,脚竟然悬空了。
此时的场面异常混乱,放羊的妇女忙着将羊群赶到对岸,等到了岸边才意识到还有两个孩子在水里,因为水势异常迅猛,她们只能在岸上站着高呼:“快往外边游,快点儿,发大水了,快点啊!”
可能在水下冲击的时间较长,一度使王琁产生了幻觉,突然睁开双眼,她仿佛看见有很多五彩的泡泡,又看到了飞鸟,那么的色彩缤纷与绚丽夺目,时间像是定格在了此刻的美好。
恍惚间,王璇再次蹬脚,发现自己仍旧处于漂浮状态,此时的王琁渐渐恢复了知觉,内心不免感叹,此情此景,难道就要葬身于此?濒死的绝望与挣扎,一股脑的涌现,王琁不甘心,凭借毅力一蹦一跳的循着声音往前蛙跳,虽然在水下睁开眼,发现的仍旧是昏黄一片,甚至都看不见蓝天。但是它能够清楚的听到从对岸传来的呼喊声,于是再次保持冷静,凭借声源,又蛙跳了五六次,才渐渐能点起脚尖,跃出头部,贪婪的吸收着难得的清新空气;就这样亦步亦趋,王琁凭借这声音和之前在下游游泳的记忆,一点点从湍急的水流中死里逃生。
最终她拼尽全力从汹涌澎湃的洪水中游到岸边,当她刚坐到岸边,才发现,原来自己被水流冲出了那么远,自己距离羊群已经有十多米,此刻,她恍然想起了小姑,水流突然变大的一瞬间,抓紧她手臂的手掌因为在水下打滑,两人竟然被冲散了。
王琁惊恐的在河面上搜寻,突然眼前水面有几缕发丝浮现,激动的朝着那个方向吼叫;“小姑,小姑,你听到了吗,赶紧往这边游”。 一边喊一边赤脚跑到旁边放羊人哪里,抄起牧羊棍就往那发丝和小手挥动的地方扔。”
放羊妇女注意到这边情况紧急,几个人也慌忙跑来帮忙。
好在小姑命大,双手抓住的牧羊棍,被众人合力拉了上来。
只见小姑面色紫青,嘴唇发白,在众人的多番呼唤中渐渐苏醒。
小姑并不像众多电视剧里的溺水情节,并没有连续呛水,更像是是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在王琁的身边躺了好久,直到眼神里慢慢有了光,有了生机。
时间差不多已经过了中午,王琁和小姑经历了一番死里逃生,都怕被家里人发现去林场、河边玩的事情,也顾不上不适的身体,赶忙拎着战利品回家。
一边抄小路往回走,两人还一边相互交代,绝对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回家后,母亲已经和妹妹吃过饭,在一旁橙黄色的木质沙发上看电视。
目前看了王琁一眼:“你说你这孩子,有跑哪儿疯玩去了?作业不写,饭也不吃,浑身脏兮兮的。”
王琁没有吭声,把塑料袋子里的蘑菇和蝉蜕都放到了门口正对着的长桌上,然后下意识的走到母亲傍边:“妈妈,我回来了了,头好疼。”
玉华赶忙起身,摸了摸头,有点烫,赶紧给王琁找来退烧药服下。
王琁吃了药,依偎在母亲怀里,有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
一觉醒来,母亲已经从大街上几个放羊人的八卦新闻中了解到了女儿的溺水经过。
母亲并没有打骂,只是郑重的用王琁的亲身经历嘱咐她:“小孩子天性都爱玩水,妈妈小时候和你一样,但是一定注意安全,你可以去上游和大家探索、冒险、一起玩,但是以后绝对不能去下游了,有些禁忌不能尝试,否则可能就没这么幸运,更不会有机会再见到妈妈了。”
王琁懂事的点了点头,纵使有一颗不安的追寻、探索之心,却对生命产生了更加深刻的敬畏!
自此,她再也不去踏入下游深水区。
人的一生,为事业、为家庭、为生活,总是在不断的寻觅,有时候明知是错、遍体鳞伤,终究不愿意放弃自己最初的理想。
小时最大的理想,就是离开生养自己的穷乡僻壤。
长大后,真的离开了,才发现,无论外面多么的繁华多彩,自己仍旧是摆脱不了,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心境凄凉。
乡愁,如梦随行,心心念的,依旧还是那个有山、有水、有树林的故乡。
记忆中,王琁在故乡的时间并不多,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求学中摸索度过。
从小学五年级开始,母亲就把她送到了县城实验小学旁边的亲戚家,这个亲戚王琁一直叫爷爷,这个爷爷是旁边实验中学的优秀数学教员,也是母亲的远房亲戚。
在此之前,王琁的表姐、表哥都是通过这位爷爷的补习,进入重点小学、考上重点中学、最终两人分别成为的北大研究、天津大学的博士。
王琁的母亲,同样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有一个好的学识与未来,煞费苦心的将女儿从乡间小学搬到了亲戚家,大有孟母三迁的气概!
一切为了孩子学习,自此,王琁开始了漫长的寄宿学习生涯。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在王琁的记忆里,除了周末、放假很少回家。
现在回想,每每觉得,中国式教育,几乎把我们生命至少是三分之一时间都利用在学习上。
活到老,学到老,对未知事物的追寻与学习,何尝不是如影随形。
总是在追求、探索。
很多时候,人在征途,异常艰难,如同老牛耕种,被现实压弯了头,被经济捆绑了身躯,使尽浑身解数,欲求一份相对合适的回报,可最终看到的却是截然相反的结果。
人真的是蛮有意思的生物,对于生存境界的追寻,总能兵行险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有时候总会不经意的去想一个问题: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有人说,马斯罗需求层次理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归属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实现的需求,是支配人生活追寻的理论基础。
但是,生活在大山里、偏远农村的一些人,未必知道何为需求,更不会去了解需求层次理论。
生活就像是以时间为维度,在不断的追寻中成长,见证人们代代相传,生生不息的繁衍过程。
那么,人们都在寻觅什么?
小时候,幻想并期待长大,人们寻觅成长;
成长中,渴望并掌握知识,人们寻觅学识;
工作后,理解并实践所学,人们寻觅务实;
感情里,爱与被爱尽尝,人们追寻觅情;
家庭上,亲情与爱情交织,人们寻觅幸福;
事业侧,背叛与竞争同在,人们寻觅胜利;
暮年近,养生与修身互进,人们寻觅健康。
人,是贪心的,一生都在寻觅,得到却从未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