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要借苏溪坡的福气渡天劫”小羽神色复杂,轻声问道:“苏溪坡会不会遇到危险?天狐之劫,非同小可,人间之福能扛得住?”
老道士看了她一眼,道:“现在知道担心苏溪坡了?
早前让你抢先夺了苏溪坡的福气,你不听。
昨晚老狐狸只稍微奉承你几句,你便乐滋滋沉醉在收获狐女的喜悦中,完全将苏溪坡给遗忘了。”
小羽冷笑道:“我和苏家仅有一面之缘、一饭之恩。
昨晚为了报答苏母的热情款待,我已经冒着生命危险勇闯狐穴。
当时我明知道前方黑洞洞,定是那青丘狐的洞穴,却还没见到白老哥,不晓得他的人品脾性,就直接闯了进去。
难道是为了我自己?
做到这份上,我问心无愧。
倒是你,一直藏着掖着,对我隐瞒实情,既害了苏家,又差点害死我。”
但凡白老头和他的“积雷山不孝子”一个德性,昨晚一战,在所难免。
若老道士提前告知她青丘狐中有狐仙,她一定不会如此鲁莽.她压根不会去苏家,不会管苏家之事。
苏母是好人,苏小妹和苏溪坡为人质朴,她吃了他们家一顿饭,这些她都承认。
可这些不值得她为他们拼命。
她一路追着白珠帘,甚至明知梧桐林小道是幻景也不怕,纯粹是误判了形式:错把白珠帘的low,当成这群青丘狐的总体水平。
老道士也觉得冤枉,“老道哪里知道你还会去杏花村?
当日你拒绝借苏溪坡的福气后,老道便以为你和苏家再无关联.”
说到这儿,他老脸上浮现若有所思之色,“老道忘了,你吃了苏家一顿饭。
一顿饭是小事,苏家对你的善念却是真实的因果。
还有那条大黄狗.唉,老道果然是道行不够,没掐算到这段因果。”
接着他继续叫屈,道:“你要去杏花村,要管苏溪坡的事,你提前跟老道说一声呀!老道怎么可能真看着你去送死?”
小羽道:“你当初让我抢在青丘狐前面借走苏溪坡的福气,岂不是让我和白老哥起冲突?”
“此一时彼一时。”老道士解释道:“那老白狐去年便盯上了苏溪坡。
当日老道不是跟你说,苏溪坡的情况,老道很多年前就发现了,还施展手段替他遮掩天机吗?
老道还说,到了今时今日,老道的手段已无法遮掩苏溪坡身上的大福气。
老白狐发现了苏溪坡,也发现了老道在他身上做了手脚。”
老道士表情复杂地叹息一声,“说句公道话,那老狐虽是异类,却算是个有道之士。
他很规矩。主动找到闲云观,先考验老道”
他老脸微微发红,神色有些窘迫,“老道一败涂地,心里又十分不甘心,故而遇到你后,唆使你去坏他的好事。
但他当日和老道达成一个约定——一切随缘。
若苏溪坡真的和他白家女子没有姻缘,他认了。
老道觉得,以你‘小丽妃’的才貌,又早一步结识苏溪坡,小狐狸精必定没有机会。”
小羽有些恼怒,“你可真是个王八蛋!”
老道不服气,高声叫道:“老道纵有小心思,难道不是你主动找老道寻求帮助?老道为你支的招,难道没用?”
“你至少要跟我说清楚。”小羽冷冷道。
老道士无奈道:“除了没说老狐狸的实力和境界,老道什么没告诉你?
当日让你给苏溪坡当小丫鬟,陪他读书,陪他过日子.以你的心智,还听不出来老道的用意?”
“我还真没听出来,你只让我待在他家。“小羽道。
老道士当日没明说,但她去了苏家,自己悟了出来。
“唉,你年纪小,老道总得有点口头忌讳。你拒绝后,老道也没强迫你,对不对?”老道士道。
“你强迫不了我,只能拼命劝我。算了,当日的确是我主动向你求助”
小羽叹了口气,道:“现在你老实坦白,白老哥对你做了什么,你为何一败涂地?你对他了解多少?”
老道士尴尬道:“他和老道赌斗先天易数,老道输了。”
“只这样,你就耿耿于怀到现在?”小羽眼神怀疑地看着他。
“唉,输得有点惨”老道士苦涩道:“他以云游道士的身份来闲云观挂单,主动跟老道谈杏花村苏溪坡的事。
当时老道已算到可能有妖类盯上苏溪坡,便跟他说——妖邪鄙陋浅薄、手段老套,必定要幻化成女子勾引苏溪坡,等老道略施手段,至少保证不让妖类得逞。
他面上风轻云淡,却是怒火暗生,以尊长的身份,居高临下讥讽老道,说老道是个没有师长教导的野路子,连‘力不可用尽、事不要做绝’的天机者基础戒律都不懂。
这让老道怎么忍?
老道能忍,老道已过世的师父,也不允许老道忍。
他跟老道连斗十场,老道输得眼睛都绿了。
最后他哈哈大笑,指着老道说——你连老夫是谁都没认出来,还修炼先天易数,还妄图遮掩天机,愚蠢啊!
他故意泄露了一丝气息,老道目瞪口呆、心如死灰。”
小羽看他的眼神里多了点同情,“你输给他一点也不冤枉。
他活了近一万年,又有青丘狐的亿万年传承。
似乎他们一族的天赋神通,也和卜算有关。”
“唉,输给他不冤,可老道大话在先,羞愧难当啊!”老道士苦涩道。
“他的底细,你了解多少?”小羽问道。
“他不是你的‘白老哥’吗,你没问?”老道士道。
小羽道:“你道他为何愿意当我的‘白老哥’?
我若和你一样不识抬举、胡言乱语,不该说的乱说、不该问的乱问。
他能欢欢喜喜地跟我平辈论交,还送小狐狸给我当女儿?”
老道士深深看了她一眼,“他是个老狐狸,你是个小狐狸。
老道先前真是犯了蠢,还担心你被他算计而不自知。”
接着他又道:“老道所知道的,都是老狐狸主动告诉我的。
你如今和他们结了干亲,他们对你更亲近,还跟你谈了一夜。
你对他们的了解,不该比老道更多?
若是当时有所疑虑,为何要答应结亲?”
小羽道:“谈玄论道时,白老哥很坦诚,侃侃而谈。
甚至对异类修行的困难和处境,也毫不隐瞒。
我对他和白家子弟的品行还是比较认可的。
只是在涉及他自身之事时,他往往含糊其辞。
比如青丘狐的历史,现如今白家的状况。
我甚至不清楚白家庄属于青丘狐中的哪一个支脉。
今后再遇到狐仙,我还想凭借干亲的身份攀关系呢!
若是不了解情况,可能攀到仇家门口,或者犯了狐族忌讳,那就尴尬了。”
事实上,她现在连白老头的真名都不晓得。
白家庄在中华上邦的过去,白家狐狸有哪些亲戚,白家在蜀东是个什么处境,和李家有没有关系,关城隍认不认识白老头这些问题算是比较实际。
遇到狐仙攀关系,虽是她的真实想法,却没多大指望。
老道士沉吟道:“去年,老道曾向清河郡王暗示过这件事。
他让老道别管闲事,只将白家当成移居到此的普通人族即可。
清河郡王对他们其实颇有亲近之意。
青丘白家在中华上邦也算声名赫赫。
普通人大概只听过传说,很多万年世家却曾经和白家结过亲。
甚至有白家女子入宫服侍帝王。
老狐狸没详细跟你说这些事,大概怕你乱攀关系,为白家招惹麻烦。”
小羽好奇道:“白家有没有送清河郡王女儿?”
“应该没有。白家没在西蜀久留的意思,王爷也是有大志向的人。
他亲近的只是老狐狸,希望‘天狐’辅佐自己,并不是看中了白家女儿。
当然,白家若送狐女给他,他八成欣然接受。
可老狐狸天狐之劫将至,肯定不愿参与西蜀和三十六国之间的纷争。”老道士道。
之后他又说了一些青丘狐族的故事,
多是些神话传说。
很多人族历史大事件中,狐族似乎都有参与。
具体到白老头一家,老道士却不太了解,说不出什么“白家故事”。
“你帮我召唤神锏太保吧。”
结束了狐族白家的事,小羽提出这一趟的主要目的。
“现在召唤神锏太保.”老道端详她片刻,道:“你气色不太好。钉头七箭书的灵魂之伤,还远没痊愈。”
他知道她打算离开天门镇,但当日她说养好伤再走。
现在就要召唤神锏太保,离去之日提前了?
“遇到点小变故。”小羽含糊道。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等到拐子山大裂谷修复的关键节点——深渊即将彻底被填上时,她悄悄跑路。
毫无疑问,妖蝉即便在修复地裂之祸,也一定安排人紧盯着迎祥府,盯着她。
妖蝉要杀她,她昨天跑、今天跑、明天跑,没啥区别。
但若在结束地裂之祸的关键时刻跑,至少妖蝉腾不出手,能为她争取不少时间。
当然,小羽心思也比较矛盾。
她既希望尽量延迟和妖蝉的直接碰撞,又希望妖蝉能亲自追杀她——如果妖蝉安排别的仙佛对她出手,她宁愿是妖蝉自己过来,而非别的真仙。
如果没遇到“螃蟹孙子”,在“关键时刻”到来前,她愿意留在天门镇多休养几日。
现在黑金刚还等着她救命呢虽然胖孙子迷路了八九天。
能早点出发还是早点出发比较好。
神锏太保一直没来找自己,小羽还以为那货会装死到底,不理睬狗肉道士的召唤呢!
她都有了熬夜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老道士只请了一次,神锏太保立即回应。
并在一刻钟后降临在闲云观三清殿。
神锏太保向三清神像拜了一拜,又朝请神的老道士打了个稽首,最后才转向小羽,神情自若、声如洪钟,道:“羽凤仙,某等你多日,你怎么才召唤某?”
看着他五大三粗、浓眉大眼的耿直样儿,小羽额头青筋跳动,咬着牙道:“看您的意思,是怪我耽搁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