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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1请托

    等到了张新平家,唐植桐明白当初他调到四九城要在办公室请程海和自己吃饭了,这边说是家,人也挺齐全,但这家也忒小了点。

    “张哥,这也太艰苦了吧?比储藏室大不了多少啊。”唐植桐看了直皱眉头。

    这里是公安口市局的家属院,张新平住的地方跟储藏室挨着,不仅地方小,还冷,蜂窝煤炉子压根不管用。

    “嘿,跟你也不是外人,我有话就直说了。住这地方好啊!越艰苦,分房的时候越靠前,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虽然孩子冻的冒鼻涕泡泡,但张新平不仅没有唉声叹气,反而面带喜色。

    “哦?这是要分房了?”唐植桐听出了张新平的弦外之意。

    “安化楼,知道吧?再有两三个月就竣工了,哥们第一批。”张新平攥起拳来,伸出个大拇哥朝自己指了指,自傲的说道。

    “哎吆~那敢情好,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一声,我去给你燎锅,等你搬过去,咱哥俩住的可就近了。”安化楼啊,那可太知道了,站在自家“太阳能”水桶旁边往南一瞅就能看到。

    “好,到时候一定告诉你。”张新平爽利的答应下来。

    “张哥,我这有点私事,咱俩出去说两句?”屋子实在是小,除了张新平,还有他的爱人和两个孩子,别说坐,就连站里面都拥挤。

    “好。”张新平看了一眼唐植桐放在门后的麻袋,点了点头。

    尽管已经五九,但四九城的冬天昼夜温差大,外面依旧很冷,所以并没有什么人。

    “唐老师,我不拿你当外人,如果我办不了,你也别为难我,行吧?”两人往外走走,选了个稍微空旷,四处无人的地方,张新平先开了口。

    “嘿,张老哥,我心里有数,如果我说的这事你为难,我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而且心里绝不会有疙瘩。”张新平新调动到四九城,能做到目前这个位置,也许周围的眼睛比较多,更何况现在正处在分房的关键节点,他这么一说,唐植桐心里就有数了。

    “行,那你先说说,我听听。”张新平没有拒绝,保留了推辞的空间,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散给唐植桐。

    “我戒了。家里还有两盒好点烟,一块给你拿过来了。”唐植桐摆手拒绝,从口袋里掏出两盒华子,递给张新平。

    “你还是先说啥事吧,不说我心里不踏实。”张新平借着院子里微弱的灯光认出了香烟的牌子,一时没敢接。

    虽然他不知道麻袋里是啥,但有了上一回经验,心里也有预估,肯定是稀罕玩意,不过这一回的事情真难办的话,张新平都不打算收。

    “照张老哥这谨慎劲头,以后肯定还能更进一步。”唐植桐笑笑,把手缩了回来,但没有将烟揣回兜里,就这么拿着,说道:

    “我有个朋友是你们市局的,他是个热血青年,有一腔为国为民的抱负,比我强很多。

    他个人一直希望能够进到刑侦口一线工作,但也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这不,我就想起你来了。”

    “这事啊……”张新平抽口烟,皱了眉,开腔道:“唐老师开口,我拒绝不太好,但这个一线危险性可高啊,不能仅凭个人想法,他家里人同意吗?别工作调动结束,再想调走,那到时候我这边可就被动了。”

    “张老哥放心,他家人那边没问题。”唐植桐想着叶志娟的话,当场表了态。

    “调到刑侦口,我这边试试吧,他有意向,我这边可以接收,但这事还要他原部门同意,还要组织口点头,而且还要上会。我只能说我尽力去协调。”张新平估摸着事情的难度,跟唐植桐说了其中的沟沟坎坎,表了态,但没有表现出十足的把握。

    “哎呀,那可太感谢了!这回可以拿着了吧?”唐植桐说着又把烟给塞了回去。

    “嘿嘿,那我就收着了,我尽力,但办不成可不能赖我。”张新品接了过去,一再强调道。

    “瞧张老哥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嘛?尽人事听天命。”唐植桐没有强逼着张新平一定要办事情办成,才一个科级也不一定有那么大的能量,一切都得看机缘。

    “你这个朋友叫什么?回头让他写份申请,上班的时候过去找我一趟,我跟他聊聊。难听的话我跟你说在前面,如果你这朋友水平不行,去了也就打个杂,这一点我可不含糊。”张新平将两盒华子塞进口袋里,安排道。

    “行,我明儿就跟他说。我这朋友叫武爱军,水平应该还凑合,他对破案挺感兴趣的。”唐植桐乐呵呵的应道。

    “嗯?谁?”张新平愣住了。

    “武爱军,原来是军口的,在你调到这边之前整个建制的调动到了市局,目前在交通科。怎么,张老哥认识?”唐植桐将武爱军的个人信息稍微透露了一点。

    “不认识,但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我来这阵子接到过他想进刑侦的申请,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前他也往上递过,但没通过。唐老师你跟我讲实话,你是不是知道这里面有事?”名字和人都能对上,张新平警惕了起来。

    “我知道有这回事,但我没问他原因。之前为啥拒绝他?张老哥清楚吗?”唐植桐飞快的转动大脑,武爱军啥时候说过写过几次申请啊?不过把鹿阿姨让他凭自己本事调动的话语再深刻挖掘一下,貌似也能包含写申请?

    但唐植桐现不能卖了武爱军,说武爱军没告诉过自己?那就意味着武爱军对自己隐瞒,同样也是对张新平隐瞒,人还没过去呢,先玩这套,哪个领导能喜欢?

    “你不会是诈我吧?”张新平干的就是刑侦,就跟玩笑似的问出这句话,却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坦然道:“我了解的情况是当时不缺人,所以就没有接受他的申请,直接给摁死了。”

    “所以,实际上,张老哥来之前,刑侦口缺人吗?”唐植桐没有回答张新平“诈人”的疑问,脸上挂了笑,反问了一句。

    要说刑侦口不缺人,唐植桐是不怎么信的。

    武爱军是去年合并过去的,去年是三年困难的第一年,经济情况一旦转差,各种狗屁倒灶的事都会冒出来,铤而走险的更是不在少数,第一诈骗案就是因为“赵全一”对生活水平不满,想搞点钱买肉吃。

    张新平不傻,一听唐植桐的反问,联系一下实际就知道这里面有事情,而且前任并没有跟自己交实底:“唐老师,我不跟你见外,但你得给我交个底,我心里有个数才行。”

    “唉,这事搞的。”唐植桐一个劲的挠头,他已经猜到之前刑侦口为何一直不接收武爱军了,无非是知道或者猜到武爱军的家庭背景,不愿搬这么一尊大佛过去。

    虽然平日里可以供着,但武爱军毕竟是长了腿的,这万一一个看不住,有点磕碰,如何交代?

    照这个思路想下去,唐植桐觉得自己似乎给张新平出了个难题。

    “不是,唐老师,你倒是说啊?”张新平从唐植桐的表情、动作上,明确看出这小老弟知道些什么,站在一旁催问道。

    “我不是不说,是不知道从哪开口合适。我猜着之前刑侦口不同意,可能是因为顾及武爱军的背景吧。”市局里的知情人明显没有跟张新平提到拒绝武爱军的真正原因,可能是想等着看张新平的笑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交代点什么不合适,唐植桐掂量一下,稍微透露了一点。

    张新平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既然武爱军能当兵,那出身肯定没问题,既然前任没同意,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背景太硬,怕人出事!

    “是不是这个?”张新平伸手往天上指了指,试探的问道。

    “张老哥,没有很高,但也不算低。

    他父母讲原则,不愿开口给他办这事,所以才一次次的被打回去,让他凭自己本事调动。

    这事是我唐突了,当时喝酒上头没有想到这一层,让你为难了。

    包括武爱军在内,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来找你。

    你这边想当做不知道这回事也行,没破绽。”唐植桐稍微透了点武爱军的底给张新平,他连武爱军调动被拒的真实原因都不知道,可见处境也不算好。

    张新平摆摆手,没有说话,皱着眉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烟来,烟屁股对着新烟的烟头直接“嫁接”上,就是一阵猛抽。

    唐植桐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张新平的下文。

    张新平脸上有纠结、犹豫、权衡,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

    一颗烟又抽了大半,张新平才意有所指的问道:“他父母真那么说?”

    “嗯,武爱军是这么说的。以我的了解,老一辈的为人准则还是非常值得人敬佩的。”唐植桐肯定的点点头。

    “那特娘的就赌一把!”张新平抽了一大口,将烟屁股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捻了几下,做了决定。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唉,战争嘛,总要有人伤亡,没有关系!”

    “如果我不派我儿子去,先派别人儿子去前线打仗,还算什么领导人呢?”

    张新平看过以往的新闻报道,大公无私者往往不会计较私利。

    张新平自知自己没有那么大公无私,接收武爱军除了唐植桐的面子外,也有从自身处境考虑的因素在里面。

    单位里的某些人特娘的不是让老子站不住脚吗?那老子就自己拉靠山过来!

    要说刚才是半推半就,那现在就下定决心全力推动。

    当然,张新平想的也很清楚,刑侦口虽然有危险,但毕竟不是上战场,而且有自己在,肯定首先要护着武爱军的周全。

    “不是,张老哥,没这么吓人吧?”唐植桐被张新平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

    “让唐老师见笑了,来这边以后,腌臜气受了不少,心里不痛快。”张新平搓搓脸,换上了笑脸。

    “工作嘛,总会有人掣肘的。有个事张老哥得留神,武爱军的父母讲原则,恐怕不会因为儿子给你额外的照顾。”唐植桐看到张新平刚才的表情,心里打突突,也不知道这次找张新平帮武爱军办调动是对还是错。

    “明白,唐老师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张新平重重点下头,算是听了进去。

    “那就好,那就好。”唐植桐说完,抬手看看手表,模模糊糊的看着像是八点多,时间已经不能算早了。

    “唐老师,先别着急走。年前我回了一趟清河,去了一趟农场。那胖子瘦了不少,瘦子白头发也多了。”张新平没有忘记唐植桐第一回委托自己的事情,特意描述了一下那两人的近况。

    “谢谢张老哥。唉,都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被人当枪使的主。这年头谁都不容易,差不多就得了,接下来看他们个人的造化吧。”唐植桐听后一愣,才反应过来张新平说的是谁。

    那两个人一时半会还出不来,今明两年又是挨饿的高峰期,即便不照顾,也会相当难过,唐植桐不愿让张新平担上不好的名声。

    “哈哈,唐老师一看就是个心地善良的主。”张新平夸了一句,随后略过这个话题,拉着唐植桐的袖子往屋里拽:“今儿这事,我能占到好处,可不能再收你东西了。”

    “哎呀,什么东西不东西的。那是给孩子打牙祭的,你看那俩娃瘦的,留着补补。”唐植桐将张新平的手拿开,头摇的坚决。

    “唉,都是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以前收了人家东西能在里面照顾照顾,现在不敢收了,收了就得糊涂办案,也不知道来这边是好是坏。”张新平自嘲的叹了口气。

    “行了,张老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咱们要有信心。”唐植桐握着张新平的手摇了摇,提出了告辞:“真得走了,让你陪我在外面冻了大半宿,快回屋暖和暖和。”

    张新平到底是收下了东西,但并没有立即回屋,还是把唐植桐送到大门口,目送他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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