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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 臣为人臣,不可不为主君考量

    李戬说道:“对了,还有一事外臣要告知太后,在外臣自咸阳出发之前,我家大王赐予了惠宜夫人玄鸟六凤冠。”

    李戬感叹道:“我家大王一向极宠惠宜夫人,更是一向想要消弭两国仇怨,如今这一切,都在太后一念之间啊。”

    说罢李戬取出一封信件,说道:“太后,这是外臣临行前惠宜夫人令臣带来的信件。”

    内侍急忙去恭敬取来呈上给赵悼倡后。

    李戬又是一丝不苟的行了一礼,悠悠然退下。

    李戬离开后,殿内一时间沉寂无声。

    赵悼倡后拆开信件。

    ‘王嫂惠鉴,嬴馨拜上:

    昔别故土,入秦联姻。今吾为秦君之惠宜夫人,虽处秦宫之中,心常念赵。

    忆吾赵国,山川壮美,人物风流。邯郸之城,繁华如锦;邯郸之民,质朴而勇。吾生于斯,长于斯,赵国之土,乃吾根之所系;赵国之人,乃吾亲之所爱。

    然今时势变迁,秦强而赵弱。战祸连年,百姓受苦,田园荒芜,城郭残破。吾每思及此,心痛如绞。吾夫秦君,素有安定苍生之心,平定天下之志。秦之兵锋,锐不可当。吾夫之志,坚不可摧。

    吾深知,战则两伤,和则两利。为赵国百姓计,为赵国未来计,吾恳请王嫂与新君,审时度势,附秦求和。吾夫秦君仁德宽厚,以韩为鉴,必不亏待赵国百姓与贵族。百姓可免兵戈之苦,贵族可保身家之安,王室更不失公侯之位,世代荣华。

    吾为秦君之夫人,备受恩宠,幸育二子,得赐宝冠。两国安宁,家族富贵,祖宗祭祀,只在一念之间。吾虽在秦,然吾之心永系赵国。愿赵国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望王嫂共新君,深思熟虑,早做决断。

    王嫂万请三思,切莫自误,嬴馨再拜上。’

    当赵悼倡后看罢信件,传阅众人,众人皆是不言不语。

    所有人看着赵悼倡后,赵悼倡后掌心额头都已经沁出香汗,这压抑的气氛让她几乎窒息,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殿内一直沉默,并没有多久,突然有人来报,秦军攻城了!

    众人大骇,这太突然了。

    这段时间王翦和蒙武虽然围城,但是并没有攻城,一直是把邯郸城围的水泄不通。

    可是今日刚和秦国使臣磋商,秦军竟然立刻攻城,很明显,这是威逼。

    春平君瞬间起身:“太后、大王,臣先去城门盯着,今日秦人实在放肆,臣也要让秦人知道大赵并不是容易欺辱的,今日便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赵悼倡后连连点头,关心道:“一切都拜托春平君了,一定要小心。”

    春平君点了点头,大步而去。

    春平君离开,赵悼倡后柳眉紧皱,粉面悲苦,郭开缓缓开口:“太后,不知太后如何看待今日秦使所言?”

    赵悼倡后反问道:“郭卿心中何意?”

    郭开苦涩道:“臣试探秦使,愿意割地求和,可是秦使丝毫不犹豫,直接拒绝,已经足见秦国灭赵之心何其坚决,只怕这次秦王不灭大赵,誓不罢休了。”

    “今年年初秦王已然出兵,虽然因为魏楚两国增援暂且罢手,但是也狠狠教训了魏楚两国,如今入秋又起兵来攻,已经足见其坚决之心。要知道,自秦王继位以来,还从未如此好战,如此主动攻战。”

    郭开这话说的赵悼倡后更为心愁,还不待开口说话,郭开已然起身大礼拜倒。

    郭开已经泪流满面,悲泣高呼道:“臣受先王托孤重任,然而此时此刻陷大赵,陷太后、大王于此险地,致使大赵风雨飘摇,臣罪该万死!”

    郭开突然的这一番作为吓得本就六神无主的赵悼倡后现在是手足无措,急忙做出让郭开起身的手势,急忙道:“郭卿哪里话,快快起来,起来说话,哀家知道这怪不得郭卿,秦国势大,为之奈何呀?”

    郭开根本不起来,继续啜泣出声:“臣对不起先王,对不起太后,对不起大王啊。”

    “然而,臣纵然罪该万死,臣有一言也不得不说。”

    “以如今之势相看,秦国已然强绝诸国,秦王鲸吞天下之心,世人皆知。如今秦强赵弱,秦王誓要吞并大赵,臣虽万分不愿,却也不得不承认大赵这一次确实是危在旦夕,纵然誓死顽抗,也决计难以度过此番险境。”

    “为大赵计,臣希望太后和大王率领全体臣民誓死顽抗,求取一线生机。”

    “然而为人臣子计,臣、臣、呜呜”

    郭开已经泣不成声,姚贾也在一旁小声啜泣。

    赵悼倡后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小声哭泣,唯有一旁的赵王迁还有些迷茫。

    赵悼倡后听到誓死顽抗这四个字,就已经把这个选择抛之脑后,她完全不想死,更何况还有她的儿子呢。

    自己只有这一个儿子,这是自己和先王唯一的独子啊,他才十几岁,怎么可以现在就死啊?

    郭开伏地嚎哭,姚贾擦着泪扑倒在地,悲泣道:“太后、大王,臣本魏国卑鄙出身,蒙先王不弃,一跃擢升臣为大赵客卿,身居高位,得享荣华富贵,为之光宗耀祖,此知遇之恩,臣万死难报!”

    “食君之禄,解君之忧,臣不得不言。如今之局势危在旦夕,大赵之情形势如累卵,世人皆知,秦王一向最重信诺,言出必行,一言九鼎。”

    “臣为人臣,不可不为主君考量,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秦王言若是顽抗,必灭其族,亡其祀,那么秦王必然会如此做。”

    “大王年少,乃先王嫡传血脉,大王乃是大赵赵氏嫡传,岂可绝了祖宗祭祀啊。”

    “如果赵国同韩国一样,愿意内附秦国,那么秦王承诺的封侯之事,万邑富贵,也必然会实现,韩国与韩王都已经证明了这一切。”

    “太后,庄子曰: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

    “今事不可为,不可飞蛾扑火啊,先王血裔岂可断绝?先王香火祭祀,岂可绝之啊!”

    “譬如韩国,国虽失,然而祖宗祭祀不绝,家族富贵永享,这也是正决之福德啊。”

    说罢这话,姚贾大声哭泣。

    哭喊的郭开也说道:“太后,如今城内上下人心惶惶,无论臣民,皆是人心浮动。纵是吾等想要誓死顽抗,只怕有人早就和秦国有所勾连。若有贼子里通外敌,内外联动,到那时又置太后与大王于何地啊?”

    “秦使之威胁不可不闻啊,秦王一向言出必践,主动内附与落败求降结果必然截然相反。秦王鲸吞天下,席卷八荒之心已然丝毫不掩饰。韩国为内附之鉴,得享荣华,安保富贵。我大赵若为顽抗之鉴,后果只怕是不堪设想。”

    姚贾一旁大声哭喊:“太后、大王,臣万死,求太后忍辱负重,为先王,为赵氏留下香火吧。”

    郭开也哭个不停。

    赵悼倡后被两人这一套连招吓得六神无主,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跟着一起大声哭泣,连带着周边内侍宫女也一同伏地痛泣。赵王迁被这场景吓得发慌,被情景感染,也跟着大哭出声,和赵悼倡后一起抱头痛哭。

    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没多久,整个宫中都哭了起来。

    至于春平君那边,他正在积极顽抗,指挥防御,他终究是乱世的公子,不是什么彻底的草包,有他亲临城楼指挥,鼓舞士气,还是有用的。

    只可惜,硬实力差太远了。

    王翦跟蒙武为了给李戬壮势,不惜代价强攻了整整一日,虽然一天不可能攻破邯郸城,但是也给赵军造成极大损失,给赵军吓破了胆。

    秦军兵坚甲全,人多势众,士气高昂,攻城器械犀利。不说常规的攻城器械,只是威力惊人的攻城器械,攻城机关兽就出动了足足三十多架。

    一整天打下来,双方伤亡打了个一比三,三是赵军。

    即便赵军是守城方,并且守的还是国都邯郸,但是依旧被打出了这么骇人的战损比。

    没办法,差距太大了,人数,士气,装备等等等等,全部差距太大了,更何况王翦和蒙武也是不惜代价拼尽了全力,不计损失四面围攻,就是为了给李戬把势头做足。

    这一天,赵军就损伤了六千余人,秦军的强大和疯狂彻底吓破了赵军的胆子,士气已经低沉到了极限。

    等到天黑,春平君才迈着沉痛疲惫的步伐进了宫,即便是他,现在也已经没有了任何能够长时间守住邯郸的信心。

    现在也不得不承认,邯郸城破,危在旦夕。

    等他入了宫,就发现殿内众人一个个面容憔悴,精神萎靡,眼眶通红,一看就知道才痛哭过。

    等到春平君诉说了今日的战况,早就感觉泪水已经流尽的赵悼倡后还是又忍不住流泪。

    现在这个倾国绝色的熟美妇人,整个人都有了一种破碎的美感,就像被暴雨冲刷过的芙蓉。赵悼倡后抽泣问道:“春平君,秦军如此凶猛,邯郸还能守住多久?”

    “还能守到秦军退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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