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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要不给刘公磕一个??

    恒州。

    一望无际的原野之上,骑士们正在奋力厮杀。

    漫山遍野的皆是在厮杀的骑士们。

    乌云滚滚袭来,骑士们的嘶吼声传出好远好远。

    长城之上,守卒们高举强弩,看着外头那场激烈的战争。

    战马嘶鸣,骑士高呼,马槊飞舞,箭矢横飞。

    整个地面都在轰隆作响,原野上那冲天的灰尘遮挡了远处的视野,喊杀声不断,将士们的脸色凝重,等待着战争的结果。

    这场厮杀持续了足足两个时辰。

    等到天色渐渐暗淡,喊杀声渐渐稀疏,地面的抖动也在不断的削弱。

    刘桃子牵着青狮,撕开那尘土,从其中钻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则是老将军暴显,他喘着大气,手里的马槊上还挂着一颗人头。

    他们身后的骑士们越来越多,有的牵着马,有的拉着战利品。

    浩浩荡荡的大军来到了关卡楼门,关门敞开。

    刘桃子将青狮交给了一旁的军官,取下了头胄,擦了擦其上的血迹。

    暴显也是让随从们解下了他身上的甲胄。

    老将军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看向了刘桃子,“突厥人这次应当是要退走了。”

    “多亏了老将军。”

    暴显哈哈一笑,挥着手,“你可勿要这般羞辱老夫,若是你们再回来的晚一些,老夫这生的功勋怕是要成了笑话。”

    暴显再次瞥向了那些马车上的斩获,喃喃道:“这帮人的披甲率还真是高,跟以往的蠕蠕人完全不同。”

    就在伪周跟伪齐大战的那一会,突厥可汗再次起兵,领着精锐试图劫掠恒燕幽等地,至于为什么不劫营州,大概是因为那边太穷了。

    暴显奉命驻守边塞,跟突厥人打了很多次仗,勉强是撑到了各地大军返回。

    暴显所统帅的边兵镇守范围太大,面对突厥精锐,略微有些吃力。

    暴显还是头次跟突厥可汗的直属精锐过招。

    “当初文宣皇帝还在的时候,我们曾在边塞跟突厥人打了一场,在那个时候,他们的骑兵许多还是不披甲的,用的是蠕蠕人的那套,没想到,如今连他们都开始玩披甲冲阵了”

    刘桃子严肃的说道:“突厥人原先负责为蠕蠕人炼铁,是蠕蠕人的铁奴。”

    “他们掌握着大量的冶炼技巧,比塞外的众人都要高超。”

    “在击破了蠕蠕人之后,他们收拢了很多的人口,又召集匠人,对匠人的重视程度超出了过去的任何一个塞外势力,其君王甚至给匠人设立官职级别,技术越高,则待遇越好。”

    “他们多战马,冶炼技术又出色,自然就比蠕蠕人更难对付。”

    暴显缓缓说道:“伪周与他们越来越亲近,互取所需,这是在养虎为患啊,若是突厥人再如此发展下去,只怕会越来越难打”

    刘桃子与暴显回到了关内尉官署之中。

    内屋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类的舆图。

    这些都是塞外的舆图,表明了塞外的水源,各部族游牧范围,迁徙路线等等。

    这些舆图便挂满了整个屋子,刘桃子左右打量了一圈,“这都是老将军所标记的?”

    “知己知彼。”

    暴显低声说道:“大将军最好能快点进军凉甘等地,将伪周与塞外的关系彻底打断,让他们无法勾结。”

    “不然,每次动兵就要同时面对来自两边的敌对力量,这对往后的战线部署有很大的影响。”

    “恕老夫直言,大将军的麾下,除却高长恭,还没有能独当一面的大将。”

    “而高长恭被派去灵州,大将军又不能长期坐镇在此处,若要用兵,大将军便是不领兵,也得在前方督阵。”

    “恒州这里乃是大将军府以及行台所在,一旦被突厥人攻破”

    刘桃子看向他,“老将军就能独当一面。”

    暴显笑了起来,那胡须都颤了好几下,对刘桃子的夸赞非常的满意。

    可他随后说道:“我倒是愿意为大将军镇守突厥,可是,我老矣”

    暴显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老夫今年六十有三。”

    “年轻的时候,整日骑马厮杀,到了这个年纪,浑身上下,都是毛病,请了多少大医都没用。”

    “我也不知还有几年的日子”

    暴显看向一旁的刘桃子,“可惜啊,若是你早出生几年,或许老夫也能马踏长安”

    “老将军勇武不减当年。”

    刘桃子夸了暴显一句,随后又说道:“老将军的提醒,我也记下了。”

    暴显想起什么,又说道:“老夫可不是轻视大将军麾下众将,只是他们还太年轻,纵然经历了许多战事,还是没有达到能单独坐镇一方,抵御强敌的地步,高长恭这个人是天赋异禀,这样的人还是少,大多将军,都是要靠着一场场战役来成长起来的,厮杀几十年,还没有死掉,也就成了大将。”

    刘桃子点点头,“我知道。”

    两人正在攀谈,门外却闪出了一个斥候,看向了刘桃子,欲言又止。

    刘桃子招了招手,让他进来说话。

    斥候急忙行礼拜见,“大将军,平城派人传信,请您返回。”

    “哦?”

    “出了什么事?”

    “听闻是斛律光将军领着晋阳兵前来平城。”

    刘桃子愣了一下,“斛律光来了?”

    暴显啧啧称奇,“他人都说天命在此,老夫还不曾相信,今日总算是相信了。”

    “老夫这刚说边塞需要一个悍将,这悍将就上门了。”

    “斛律光啊,这都不是能独当一面,让他坐镇此处,怕是要开始往突厥那边进军了”

    “要是段韶也跟着来就好了。”

    “一个放恒州,一个放燕州,一同抵御突厥”

    刘桃子当即起身,看向了暴显,“老将军,我得返回平城一趟,此处的事情”

    “无碍,大将军交给我就是了,突厥人此番战败,应当是不敢再轻易进攻了,老夫在此处守着!”

    刘桃子告别了暴显,领着麾下骑士们迅速离开了边塞。

    刘桃子此刻所带走的骑士,正是原先参与过长安会战的那些骑士们。

    在大战结束之后,刘桃子并没有再将他们散开,而是以他们为核心,征召勇猛的骑士单独设立了一个有三千骑兵的营,就唤作山魈营。

    这支山魈营,算是刘桃子麾下最为精锐的军队了,经历了几次大战。

    如今跟着刘桃子来到边塞,也是让老将军大吃一惊,以少胜多,正面击溃了突厥可汗的直属精锐。

    他们沿着官道前进,前进的速度极快,可即便是在这种行军速度之下,都没有出现一起掉队的情况。

    沿路休整,也没有逃走去祸害周边的。

    只用了四天的时间,刘桃子就领兵返回了平城。

    路去病,崔刚等人早已在道路上等候着。

    刚刚见面,行了礼,路去病就忍不住说起了情况。

    “大将军,斛律将军来了!还有他的弟弟,家眷,许多许多人!”

    “还有大将军的父母,弟弟,也被送过来了,如今在平城,我去拜见过了,伯母还是一如往常,我打探了下大将军舅父的事情,她似乎并不生气。”

    “皇帝在晋阳封赏,一口气封了数十个王,上百个公,听闻他身边的几百个宫女都被封了官,连我们麾下的将领都接到了朝堂的封赏,田子礼都被封王了,不过他没有接受。”

    “还有,高长恭说”

    “路君。”

    刘桃子开口打断了路去病,“咱慢慢说,一个一个说”

    平城,驿舍内。

    斛律羡来回的踱步,他的眉头紧皱,很是不悦。

    “兄长做事,就不能先与吾等商谈一二?”

    “当初刘桃子被杨忠攻打,我说可以到他身边,跟着他一同与杨忠作战,兄长不许,说不能背弃国家。”

    “如今刘桃子已得势,占据河水以北,势力无二,兄长却又说要去投奔他了。”

    “这算什么呢?趋炎附势吗?”

    比起斛律光,斛律羡更早与刘桃子厮混在一起,当初他在边塞担任刺史的时候,就在私下里与刘桃子来往频繁。

    而后他被朝中高人陷害,愣是背了吞没军粮的黑锅,被踹到了河洛,而后又被调到晋阳。

    斛律羡很早就对庙堂失去了信心,想要去投桃子。

    可斛律光却不许他这么做。

    但是当斛律羡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面目再去投奔刘桃子的时候,兄长又忽然改变想法强行带着全家人前来投奔。

    斛律羡实在是不理解。

    斛律光看着暴躁的弟弟,轻声说道:“我自有自己的道理。”

    “刘桃子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轻视你,你不必担心。”

    “人家势力薄弱的时候疏远,势力强大的时候亲近,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我们呢?”

    “只要你往后立下的功劳足够大,就没有人会轻视你。”

    斛律光再次堵住了弟弟的嘴巴。

    斛律羡坐在了一旁,瓮声瓮气的说道:“还说不轻视呢!”

    “我们来到此处有好几天了,刘桃子却迟迟不曾前来拜见,这不就是明显的在表达不满吗?”

    “还要怎么轻视呢?”

    “我看这两家的婚事,只怕也是悬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武士急匆匆的冲了进来,朝着他们行礼,“将军!平城王前来拜见!”

    斛律光瞥了一眼弟弟,缓缓起身。

    “出去迎接。”

    斛律光跟斛律羡走出了院,便看到了正站在门口的刘桃子,他牵着青狮,身上的甲胄还没有脱掉,甲胄的缝隙里参杂着血肉,一看便是才从沙场上回来的,甚至都没有沐浴过。

    刘桃子朝着两人各行礼。

    “先前正在塞外征战,不知大人前来,请恕我无礼。”

    斛律光愣了下斛律羡却有些脸红,“不必见外,不必见外,你这是刚回来?”

    “对,刚回来。”

    一旁的路去病轻声说道:“大将军还不曾去过官署,也不曾去拜见父母,就先来斛律将军这里了。”

    “大将军勿要站在门外,先进来吧。”

    斛律羡热情的邀请刘桃子进院,几个人走进了屋内,斛律光看着上位,却有些踌躇不定。

    刘桃子还不曾登基,只是个大将军。

    可他实际上已经是一方诸侯,手握实权,是北地的主公,那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坐在上位呢?

    崔刚当即出列,说道:“此处并无外人,乃家宴,请将军上座。”

    斛律光这才坐在了上位,刘桃子和斛律羡则是坐在了他的两边。

    坐在上位,斛律光却有些不安,总觉得不妥当。

    刘桃子并不曾在意。

    “大人能前来平城,这是北道之荣幸。”

    “此处禁酒,我便以茶敬大人。”

    斛律光跟刘桃子吃了茶,他这才说道:“我并非是因为看到你势力大才前来投奔。”

    “我是个武人,不喜朝斗,皇帝前往晋阳,不知要惹出多少动乱,我不愿意去接触,方才前来,你勿要觉得我是趋炎附势之人。”

    斛律光为人颇为坦荡,向来便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

    刘桃子点点头,“我知道。”

    斛律羡揉了揉额头,兄长这直言不讳的性子,说不能参与朝政,那还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你是不是想要篡位?”

    斛律光又问出了第二句。

    斛律羡浑身一颤。

    “只是想要攻占天下,还没有想过篡位。”

    “那何时对晋阳动手?”

    “晋阳不能自给自足,等到粮食短缺,我就可以不费什么力量拿下此处的军队。”

    “那南边呢?”

    “两年后拿下河南,三年后拿下青徐,四年内拿下整个齐国。”

    “皇帝你准备怎么对待?”

    “皇帝暴虐无人性,我听说了许多关于他的事情,若是属实,城破之后,我会杀了他。”

    斛律羡这辈子都没这么害怕过。

    他面前这两个边塞武夫,无礼蛮夷,那真的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这他妈的都可以如此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吗??

    路去病跟崔刚却是脸色平静,毫无波澜。

    斛律光又问道:“那宗室勋贵之流,你要如何处置呢?”

    “按着律法来处置。”

    “我不是尔朱荣,也不是文宣皇帝,没有罪过,那便一如既往,若是犯下流放的罪行,那就流放,若是犯下可以处死的罪行,那就处死。”

    斛律光点着头,脸上终于出现了些笑容,“还不错。”

    斛律羡再次揉了揉额头。

    刘桃子说道:“突厥人屡次侵犯边界,暴老将军年事已高,能防住他们,却不足以出征击破,不知将军有什么想法?”

    “给我六千边军,我保证让他们无暇南下。”

    “我可以把边军都交给你,但是边塞不能有失,哪怕是一个乡都不能被他们劫掠。”

    “你有多少边兵?”

    “三万。”

    “好,我下军令状。”

    两人交谈迅速,成交也很果断。

    当刘桃子离开的时候,斛律羡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对方的马车离开,斛律羡这才看向了兄长,“大哥,成婚的事情呢?我的官职呢?家中子弟呢?你怎么一个都没提起??”

    斛律光平静的看着远处,“那些都不重要。”

    大将军官署。

    后院之中,刘张氏笑呵呵的做起衣服。

    这次来回踱步的人却成了刘桃枝。

    刘桃枝眉头紧皱,在刘张氏面前来回的走动,忧心忡忡。

    小武蹲在刘张氏的身边,看着刘桃枝的模样,低声问道:“阿爷这是怎么了?”

    刘张氏笑了起来,“你阿爷是太想念你兄长了,知道你兄长要来,激动的睡不着,坐不住”

    刘桃枝猛地停下来,看向一旁的妻子,嘴里嘟囔着什么,总之,肯定都不是什么好词。

    下一刻,有甲士走进院里,行了礼。

    “老太公,老主母,大将军回来了。”

    刘张氏当即起身,分外的激动,“我儿桃子在哪里?”

    刘桃枝更加的拘束,两只手都不知要放在哪里。

    就看到远处出现了许多甲士,他们迅速守在了门口。

    刘桃子那高大的身影随后就出现在了众甲士之中,他快步前来,身上的甲胄发出阵阵声响。

    “桃子!”

    刘张氏赶忙快步上前。

    母子两人相见,刘桃子低着头,任由母亲摸索着自己的脸,甲士们关上了门,守在外头。

    “我儿幸苦,受累,可曾受伤啊?”

    刘张氏拉着桃子的手,说的没完。

    说了好久的话,刘张氏方才让开了位置,让父子俩能直面相对。

    刘桃枝此刻穿着寻常的武服,看着面前的儿子,嘴唇微微颤抖。

    “唔刘桃子。”

    小武站在一旁,憋着笑,乐呵呵的看着他们。

    看到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说话也不行礼的刘桃子,刘桃枝终于绷不住了。

    “怎么?!你还想着让我给你磕一个嘛?”

    “大王?”

    “刘公?”

    “大将军??!”

    刘桃子这才低下头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父亲。”

    刘桃枝这才呼出了一口气,一旁的小武却咧嘴偷笑,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刘桃枝猛地看向了他,“怎么,小刘公也准备让我行个礼?”

    “一天到晚就知道笑!笑!连最简单的骑射都练不好!还笑!”

    小武不敢再笑,急忙低头。

    刘桃枝又瞪了眼刘张氏和桃子,气呼呼的转身走进了屋内。

    刘张氏此刻却拉住儿子的手,轻笑了起来。

    “你们这父子这又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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