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屋中。
月色如水，从木窗缝隙照了进来。
王慧英回到炕上，亲了亲宝贝孙子的小脸，又帮他掖了掖被子，躺下后说：“唉，才刚见面又闹了起来，不知道这如意到底怎么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黑暗中，顾运良接话：“弦绷得太紧都要断，何况人呢。”
“春燕平时是嘴巴子厉害，但再怎么说也是元元亲妈，总不能真离婚了。”顿了下，王慧英继续说，“真到那一步，咱们被亲戚邻人看笑话不说，你让春燕上哪去？”
“我当然不希望他们离婚，但咱们俩说了不算，你没看见如意现在根本不听咱们的吗？”
“我明天给尔容打个电话，让他劝劝他哥，如意一直最听尔容的了。”
“也只能试试了。”
心里有事，这时间就变得格外地长。
王慧英翻来覆去，感觉哪哪都不舒服，可天就是不肯亮。
一夜无眠。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她连饭都顾不上做，就给顾尔容打电话。
顾尔容一听也挺急的，安抚好母亲后就说他会马上回去一趟。
黄春燕一直没出门，王慧英还以为她在睡觉，可当她做好饭去喊她时，才发现黄春燕跟个雕像一样，还是保持着昨晚的姿势。
脸上憔悴得厉害。
她一下子就心疼起来。
她也是有女儿的人，一直也把黄春燕当自己女儿看。
“哎呀，孩子，你一直坐着啊？怎么不去睡呢？”
黄春燕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嘴巴动了动，说：“妈，他要和我离婚。”
“你这是何苦呢？如意就是嘴上说说，这家里有我和你爸，你放心，没有我们的同意，这婚离不成。”
黄春燕摇摇头，两行清泪又流了出来。
王慧英不忍心，拿袖头子帮她擦着眼泪，说：“如果他真要离婚，咱们就不要他，以后咱们和元元一起过。”
听到这话，黄春燕从炕沿跳下去，可能因为昨晚一夜没睡，腿本来就发软，她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说：“妈，谢谢你。”
“哎呀，你这干啥呀，快起来。”
王慧英心乱如麻，她虽然口上这么说，但这次的事她心里根本没底。
唉，就看尔容能不能劝动他哥了。
当天下午，顾尔容和关幼霜就赶了回来。
晚饭过后，元元就出去找小伙伴玩了。
正屋中，气氛异常沉重，一家人心事重重，谁都不说话。
关幼霜其实并不想参与这样的事，在她的观念中，离婚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在想订单的事。
终于，顾运良发话了：“如意，你现在什么意思？”
“离婚。”
“胡闹！你当婚姻是儿戏，想离就离？”
“我和她本来就是包办婚姻，没什么感情基础，婚后发现性格不合，过不下去，难道非要一辈子绑在一起吗？”
“包办婚姻怎么了？你放眼看看，这方圆十里哪个不是包办婚姻？不说别人，就说我和你妈，结婚前连面都没见过，我们还不是过了几十年？”
顾如意不耐烦了，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话，有什么好说的。
顾尔容开口了：“哥，你跟嫂子也过了快十年了，就因为吵个架就离婚，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顾如意没说话。
“再说你就不考虑下元元吗？孩子需要好的成长环境，单亲家庭的孩子很容易有性格缺陷。”
黄春燕突然眼睛一亮。
她之前都气糊涂了，怎么没想到元元这一茬？
王慧英接着说：“就是，如果真离婚了，元元肯定会被其他孩子欺负。”
黄春燕抹了抹眼睛，说：“爸，妈，我过门快十年，你们疼我爱我，待我如亲生女儿，我心里感激不尽。”
她又看了眼顾如意，回过头继续说：“如今如意铁了心要离婚，我用尽全力也挽回不了，与其让他这么难受，我还不如成全了的好。”
“啊？啥？”王慧英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会带元元离开，以后逢年过节，再带他来看你们。”然后，黄春燕又低声对顾如意说，“明天咱们去打离婚证吧。”
王慧英反应过来了，她同意离婚了，并且要带走自己的大孙子。
同样，顾如意也听明白了。
他一下子站起来，说：“谁同意你带走元元？”
黄春燕还是刚才的那副声调，温着声音：“我以后就一个人了，也不会再嫁人，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疼元元的。”
顾如意大吼道：“不是，你要走就走，凭什么带走元元？”
“哎呀，你有话好好说，大吼大叫地干啥？”王慧英说道。
“元元她不能带走。”
关幼霜看不下去了。
虽说黄春燕喜欢作，也做了很多她不喜欢的事，但单纯离婚争孩子这件事，她觉得人家也没啥错。
而且更重要的是，人家也没提出要分钱啥的，顾如意凭啥让人家走？
关幼霜开口：“哥，嫂子，你们都冷静一下，如果你们真要离婚，元元跟着谁还真不是由你们决定。”
一家人看向关幼霜。
顾如意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根据婚姻法，已满两周岁的子女，父母双方对抚养问题协议不成的，由人民法院根据双方的具体情况，按照最有利于未成年子女的原则判决。”
“元元七岁多了是吧，婚姻法还规定，子女已满八周岁的，应当尊重其自己的真实意愿。”
顾如意懵了。
元元马上八岁了，如果让元元自己选的话，他肯定会选黄春燕。
屋子里很静，只听得到顾如意喘气的声音。
关幼霜继续说：“而且离婚还涉及到财产的分割。”
“什，什么财产？家里几个钱都拿去修房了。”
“房子也是财产啊，法院会根据市值价格换算成钱，总之你们所有的财物都得分，每人一半。”
顾如意的嘴角抽了下，这点他倒是没想到。
他还以为就随便分点钱就行了，没想到还要分房子。
黄春燕心里冷笑，这顾如意真不是东西，她辛苦这么多年，还真想一脚踢开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