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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州城(二十一)

    楚延看着远方,目光悠远:“算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尽快见到太子。”

    他两腿一夹马肚子,催动马继续加速,朝着澜州疾驰而去。

    而此刻的澜州城内,一队官兵浩浩荡荡从知州衙门中列队而出,领头人正是净身仪式那晚,拦下柳时衣沈溯等人的队长。他沉声命令身边的官兵:“包括太子在内,两女四男,一个都不能少了,必须全数羁押,听明白了吗?!”

    官兵们整齐划一地应了一声,队长手一挥,长列就此朝着城外陈家村的方向前进。

    与此同时,阿梁也混在出城的人群之中,抢在官兵们之前出了城,神色匆忙地朝同个方向赶去。

    她也是刚刚才听手下钉子来报,说龙船上发现了数具尸体,都是之前进城的那几个外乡人所为。他们趁着净身仪式,将尸体运上龙船,本想趁着烧龙船时毁尸灭迹,却被看守龙船的圣女教众抓了个正着,结果慌不择路,跳水而逃。

    阿梁当然猜得出知州这是移花接木,嫁祸给萧时一行人。但她甚至还来不及等钉子到齐,刚一出家门,就发现官兵们已经列好了队,便更是一刻不敢耽误,紧赶慢赶总算是先于官兵赶到了驿站。

    她一头扎进驿站之中,看到魄风正坐在一角擦拭自己的机关弩箭,也顾不上其他,一把抓住了魄风的胳膊:“跑,快跑!他们来抓你们了!”

    魄风一愣:“……谁们?”

    “知州!阿时呢?快跑!他们马上就到了!”阿梁急得一把拽起来魄风,推他去喊其他人。

    好在驿站不大,魄风直接站在大堂吼了一嗓子,其他几人就都出门来了。魄风就说了一个字:“跑。”

    一路上养成的求生意识让几个人什么也没问,直接抓起贴身武器就一同朝外跑去。然而这驿站就在官道边上,往前是去澜州城的方向,已经远远看到了官兵的身影。阿梁立刻转了个头:“去陈家村。”

    “那村子就那么点人,不是更没地方躲吗?”殷裕大病未愈,此刻更觉得喘不上气来,哭丧着张娃娃脸。

    “井。”阿梁快速解释,“陈家村的井底是连通的,你们只要找到一口枯井就行。”

    阿梁推了身前的柳时衣和萧时一把:“快走,我来拖住他们。”

    萧时深深看了她一眼,知道不能再久留:“保重。”

    阿梁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放心。”她上下看了萧时一眼,仿佛在透过他去看自己还是个满怀希望的待嫁新妇时的那段时光,“阿时,你长大了,真好。”

    话毕,她转过身去,再也没回头。萧时攥紧了拳头,看着她孤零零的背影,腿上宛如被千斤巨石压着。

    “没事的,我们会回来找她的。”柳时衣拉起萧时的手,朝前跑去,“这不会是你们之间的最后一面,相信我。”

    驿站离陈家村并不远,他们知道阿梁一个人也拦不住那群官兵多久。可是来回找了几家,无论有没有人住,院子里全都是有水的井。

    眼看着柳时衣想往自己杀乞丐的那间破屋前进,萧时一把拉住了她:“那边……那边不是枯井。”

    柳时衣愣了一下:“嚯,你这是能隔空闻出来哪口井有水了?”

    萧时含糊地嗯了一声,但柳时衣却依然想往那间屋子的方向走:“这么多口井,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枯井。那房子看起来没人住,我们先躲躲也好。”

    “喂。”就在萧时又想拦人的时候,几人身侧却忽然传来了小孩子的声音,他们循声看去,只见陈家小孙子躲在一间茅草屋后,探出了个小脑袋,示意他们过来。

    柳时衣眼前一亮,立刻上前:“小小陈,你怎么在这儿?”

    小男孩怯生生地,不敢完全出来:“你们是来找我爹报仇的吗?”

    柳时衣一愣,很是不解:“你爹干什么了?”

    柳时衣停了一下,冲萧时微微摇头,示意他别板着张脸吓到孩子:“没事没事,你现在刚好有机会可以补偿我们,这村里哪有枯井?“

    小小陈领着几个人在陈家村中拐了几个圈,还很机灵地知道避开有人的地方,最后停在了一家看外表再普通不过的茅草屋门口,冲着柳时衣他们比了个嘘的手势,声音放得极低,几乎是在用气发声:“我先进去看看有没有人,你们等一下啊。”

    陈家村这一点和流水村倒是有些像,村中常驻的一般都是老人和小孩,青壮年白天通常都外出打渔做工了。柳时衣此刻看着小小陈人小鬼大装正经的样子,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一下子想到了流水村那群瞒着大人集体偷溜出去摘果子吃的小孩。但笑意很快消失,那些孩子躺在血泊中毫无生气的样子像是挥之不去的阴云,仍然历历在目。

    萧时敏锐地发现柳时衣神情变得有些恍惚,他眉头轻蹙,凑近少女耳边:“柳时衣,别走神。”

    柳时衣一惊,回过神来,她转头对着萧时勾起一个笑容:“放心,我知道现在情况紧急。”萧时的声音像是破晓前的一声鸡鸣,将柳时衣从那噩梦般的回忆中拉回了现实。她握紧了腰间的月见刀,现在最重要的是先保住性命,流水村的血仇,她迟早会报。

    萧时没再看柳时衣,却轻轻开口:“不想笑的时候就别笑。”

    柳时衣一愣,心头忽然一热。她做骗子这么多年,从小就知道怎么隐藏真实的自己,但在萧时面前,她的伪装似乎越来越不管用,可奇怪的是,她对此并不抵触,反倒……会有种奇怪的感觉,有点像小时候被烟袅一眼看穿她又在外面跟人打架了之后那种心情。

    柳时衣摇了摇头,试图将这种奇怪的感觉甩出脑袋,她在心底默默跟自己说,是你太久没骗人,骗术大退步了。看来之后得多忽悠一下殷裕和楚弈,把骗人的本事再找回来。

    否则……否则被人看穿真心的下场,肯定好不到哪去。

    殷裕等得有些着急,他扭头看了看村口的方向,生怕看到官兵的声音:“这孩子就去看看有没有人,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

    魄风侧耳静听了片刻,指了指屋子:“要出来了。”

    只见小小陈有些心虚地拉开了房门,却低着头不敢出来,小小声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奶奶会来这一家串门儿……”

    他身后,正站着柳时衣他们的另一个熟人——眉头紧锁看着他们的陈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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