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漠停留在临棋这里的时间,只有半天,就接着去往下一站,探望其他历练在外的弟子,为他们全部赠上云霜玉衣。
原本他掌握着这些门人、后辈的炁息,可在宗门之内,隔着万里山河,利用千里一瞬,进行投放就能送到他们手上,可那终究是太过冷淡,所以他便亲自走了一趟,权当做是一场旅行。
耗时一周,期间也给足了人武宗和九部交涉的时间。
等他再次回宗门寝房的时候,手里已是揣着一堆的照片,他将它们逐一挂在房间朝南向光的那一面墙壁,顿时让原先空阔的房间,多了些许看不见但又实实在在的温暖。
“滴滴!”
“滴滴!”
这时,怀里的手机发出悦耳的铃声和微弱的震动。
姜漠接通,就听到宁河率先说的一句:“前辈,我们这边已经协商好了,您随时都可以过来,那位人武宗的老前辈,也在这里。”
“.”
知道具体情况后,姜漠不作应答,挂断了手机,抬起右手,指尖闪烁着缕缕璀璨的紫芒,在虚空留下一道宛若刀剑割开般的裂痕,而裂痕背后的世界,正是九部位于京城地底千米的秘密基地。
“哗!”
看着那戒备森严的基地,姜漠神情平淡地走了进去。
宁河、徐秋予、古知涯、袁潇等多位负责人,与九部的一系列高层,都屏住呼吸的望着这一幕,下一瞬,他们就带着一众基地的守卫者,发出响亮如雷鸣的问候声。
“欢迎玄尊,到来!”
“欢迎玄尊,到来!”
“欢迎玄尊,到来!”
基地的守卫者、武者们,情绪激昂,在看到迈步走来的身影时,顿感全身的血液都不自觉的沸腾了起来。
当世最强的御主,新的神话起点,种种传奇事迹只是他微不足道的点缀侧写。
当真正看到姜漠的那一刹那,在场的人类强者无不感到一种惊心动魄的紧张感,第一次体会到萤火之光与日月争辉的那种巨大落差感。
不远处,人武宗的几位老者和一批跟随而来的长老们,也是不由地投来敬畏的目光。
实在是眼前的男子太惊艳了,明明从凡俗崛起,却能压制一众灵气复苏时代的入世宗门,快要喘不过气来,完全不敢造次。
谁都不清楚这个所谓的玄尊,魔尊,到底是什么性格,秉性,但他所拥有最极致的武力,哪怕不做什么,只是静静的镇守在南方闽南省域,境内各地宗门、妖王,都没有一个胆敢往那边越线的。
“就是你了?”
姜漠与人武宗、九部的人,三方会面的时候,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一位苍老、穿着朴素黑衣的老人身上。
他身形仅有一米七,佝偻着腰,手里还拄着一根似剑形的拐杖,胡须眉毛皆白,已是老态龙钟,连走路都颤巍的虚弱之姿,可他体内蕴含的恐怖能量,依旧碾压众人,这无疑就是人武宗的御主。
“见过玄尊,老朽屠筑。”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友善的笑容。
那双浑浊、深深内凹眼眶里面的眼睛也在极为认真的打量姜漠的容貌,表情有一抹诧异稍纵即逝。
“见过前辈。”
姜漠也礼貌地问了一声好,除了敌对关系的妖王、御主,其他任何年长于他的人,他都习惯如此称呼,并未因为修为的强弱,而以此轻视。
“久闻玄尊盛名,今日一见,当真是如仙君在世。”
屠筑抚须赞道,旋即,将随行而来的几位老者,逐一做了介绍:
“这几位,是我宗的太上长老,亦是同辈的师弟们,分别是云念、空涟、盖渊。”
“见过玄尊阁下。”那几位老者齐齐拱手。
“见过诸位前辈。”
姜漠一眼扫去,这些老人的年岁都在三百左右,这在其他宗门,一般都是年轻的掌教,或者正值壮年的长老们,可到了人武宗这里,已经是宗内辈份最高的前辈。
对此,姜漠并不意外,甚至他还知道原因,无非是人武宗祖传的修行功法所致,通过牺牲一定的寿命,换取强于同阶修士数倍的战力,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而且在某一段他们鼎盛的时期,几乎要挤入上游的教派之列。
“移步一叙,如何?”屠筑老人提议去往他们人武宗的秘境。
“好。”
姜漠清楚那座秘境的位置,右脚一跺,一座虚空门户凭空再现。
接着,屠筑与三位太上长老,在前方带路,将众人迎回宗门某一座山清水秀的楼阁所在,并驱离了闲杂人等。
到最后,在场的人,只有姜漠,宁河、徐秋予、古知涯、袁潇、夏斐、与人武宗的四位老人。
率先发话的是屠筑最小的师弟,盖渊,那是一位仅有独眼,独臂,穿着一袭黑金相间武袍的老汉,他声音低沉而郑重地道:
“玄尊,这次请您来,就是希望您做个见证,我们绝无设计坑害这孩子的意思。”
“待师兄把秘境转交给孩子,就会坐化,我等三人将奉行师兄之命,收这孩子为徒,竭尽余生所有之力培养,定不会浪费他这千古无一的天赋。”
“在您来之前,我们双方,就商议好了,也充分尊重这孩子的意见,您可问问他,有您关照着这孩子,我们绝不敢有半分的强迫。”
盖渊的语气极为坦诚、温和,他是道君级的修为,因专精武道,实力比起一般的掌教,隐隐还要强大。
“对么?”
姜漠听着他的描述,侧首看了一眼夏斐,并询问他的想法。
“嗯,玄尊前辈,这几位老爷爷,之前都跟我说过继承秘境需要承受的风险,不过.我愿意。”
少年有些腼腆地答道,眼睛格外的坚定,仿佛是在说,我也想尽快独当一面。
“不害怕?”
姜漠微微一笑:“不小心的话,可是会死的噢。”
“不怕。”
少年笑得阳光明媚,没有任何的迟疑。
早在他被告知有秘境的继承权时,他就做好了决定,一定要成为御主。
“那就好。”
姜漠摸了摸他的头,又看向屠筑:
“我这一路走来,见您门派凋零,青黄不接,门人尚不到百,方便告知在下具体的原因么?”
“玄尊说笑啦,哪有说不得的关系,无非就是一代不如一代罢了。”
屠筑淡淡一笑,毫不避讳地说:
“我等修炼的武经,固然比外人所练的功法,更为霸道、强大,可在丹田蕴养的武丹,需被千锤百炼,方而蜕变强大,唯一心虔诚谨慎,才可远道而行,一旦出了意外,便是丹碎人亡。”
“.”姜漠默默地听着。
“当然,这不是祖师之过,他老人家当年留下两套武经,一套温和,一套刚猛,至今的传承都完整,无非是我们这些后人急功近利,没有耐心花费更漫长的时间,去雕琢己身的武丹罢了,故而选择的是后者。”
“这一点,您大可放心,老朽的门人,都是全凭意愿选择的功法。”
“它们的潜力是一样高的,只不过前者让我们在最短的时间里面,获得最强的战力,而后者是让我们在更漫长的时间里,保持最为持久的巅峰战力。”
屠筑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本古朴的典籍,朝着姜漠递来,上面镌刻的四个古文字,翻译过来就是《仙武真经》。
“前辈,这是何意?”姜漠平静地问,没有接过典籍。
“在很久以前,你们的祖师,和我们的祖师是至交,一起闯入上古凶地,斩获这两套撼世功法,而后崛起成道。”
屠筑缓缓道出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隐秘。
“当年,他们出生入死,又同是先天体魄,惊才绝艳,但性格上,却有所不同。”
“贵门祖师,性情温和,不善言辞,却内蕴如钢;而我宗的祖师,性情豪放,放荡不羁,说句大逆不道的,老人家的野心,很庞大,从他开宗立派的那一刻起,就想过把我们带到顶尖行列。”
“在漫长的百年里,二人情同手足,相互帮扶过彼此多次。”
“而他们在成就御主之后,分歧也因功法而生。”
“我宗祖师认为两套武经,互为阴阳,可修炼融会贯通,你三一的祖师,却认为一阴一阳,各为对立互斥,绝不可相融。”
“此后.二人争吵多次,谁也说服不了谁,渐渐就断了往来。”
“最后一次的别离,是你们的祖师沉默退让,亲临我宗,将自己所有的那卷武经,留给了他的挚友。”
“而在我们宗门的古史里有记载,那天祖师很开心,得见挚友,拉着他在沧武亭饮酒叙旧,谈话了数个昼夜,自此,两不相见,都走上了各自该走的道路。”
“很多年后,他们都创出属于自己的道法,武经,闻名世间。”
“但祖师一直有钻研那两套仙武真经,并都修炼到极高,接近圆满的境界。”
“在他晚年的时候,发起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尝试,试图让两颗属性截然相反的武丹合一,甚至在冲关前,还邀请你们的祖师前来助他,只不过当年你们的祖师,因为地窟血魔入侵事件,在西北内陆厮杀,无暇折返。”
屠筑的神态有些惋惜,也有些感慨,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
“祖师失败,坐化的数年后,你们祖师才从战场返回,我宗的先辈遵从祖师手谕,曾将两套仙武真经,都交给三一祖师,只不过他没带走,而是留在了人武宗,为纪念他的挚友,带走的只有祖师的一柄断剑。”
“那把剑,想必玄尊也有印象吧?名作仙不见,起源于两人的同一信念,他们不信这世间有所谓的真仙存在,无非就是实力更为极致,掌握更多神通,天地法则的修炼者罢了。”
“我知道”
姜漠应声答道,那柄断剑的去向,他最清楚不过,被祖师用三一真法,化作巍峨石剑,镇守在宗门前,以此缅怀挚友。
“但这套武经,还是免了吧。”
姜漠把老人递来的古书,顺势推了回去,婉拒道:
“既然当初祖师选择让它留在这里,那就自有他的用意,我不便收下,还望前辈理解。”
“比起这本经书,我更为好奇的是,你们届时如何让这孩子,炼化秘境,或者我说得直接些,你们人武宗有纪录混沌体炼化秘境方法的古籍么?”
面对姜漠突如其来的询问,屠筑、盖渊四人,明显不慌,反而从容地道:
“自然。”
“有一桩秘密,除去宗里的老人,以及你们的祖师,恐怕当今天下无人得知。”
“噢?”
姜漠略感意外,隐隐凭直觉猜到了些什么,他没有继续问下去,等待老人作出进一步的解释。
“说起混沌体,我们的祖师就是了。”
“只不过,他一直隐藏此秘,外人不得而知,而与他交战过的对手,得知真相的,也全被灭口了。”
此言一出,九部的四位负责人,纷纷愣住,全然没想到这看似落魄的宗门,其祖师竟是人间第一体魄的拥有者。
他们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的话,夏斐成功炼化,还平安活下来的概率大大提高。
“怪不得,你们这么迫切拉拢这孩子。”
真相全在这一刻揭露,姜漠恍然大悟,既然对方有炼化之法,他也不再追问下去。
“好,你们双方达成约定就好。”
“我在此见证,日后谁先撕毁约定,我自会处决。”
姜漠不冷不热地道。
随后,九部的四位负责人与屠筑、盖渊等太上长老,相互说出条件。
九部这边要求夏斐成就御主后,有义务帮助他们在危急时刻,狩猎妖王,驱逐出境,夺回失去的山河,并表示今后无论是九部,还是人武宗有任何最好的修炼资源,都必须第一时间提供给夏斐。
而人武宗这边的要求,也不过分,就是夏斐继承秘境之后,拜三位太上长老为师,毕生匡扶、庇护宗门,直到寿命枯尽或者下一代御主成长起来为止,以及让夏斐获得最高的意志自由权,即帮或不帮九部驱逐妖王,全看他自己的意愿,以防九部把这孩子当成他们的专属打手。
这场会谈进行得很顺利,在姜漠的见证下,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
“玄尊,请随老朽来,该去取我答应您的东西了。”
“嗯。”
姜漠起身,与屠筑进入他们宗门的禁地,即祖师的闭关之所,那是一座灯火黯淡的石室,墙壁上挂着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卷,霎时引起姜漠的注意。
画中两人,一白一黑,白者若仙,姿态平和,黑白如魔,狂傲张扬,无疑是两派祖师的画像,在他们的周围,是妖族累积成山的骸骨和绵延成河流的血泊,视觉冲击极强。
老人走到镶嵌在墙体的石质书架上,取落一件木盒,轻轻推开,里面放着一枚褪色、老旧的纸张碎片,递给姜漠。
“约定即成,此物也当归于道友,劳烦您走这一趟了。”
屠筑温和地笑着,这枚碎片是他的师父,在数百年前一次偶然所得。
期间,他也调查过这件器物的来历,直到触摸到一些禁忌的内容后,才及时收手,把这枚碎片的存在捂得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人知道,生怕给宗门带来灭顶之灾。
直到现在,把它交到姜漠的手里,老人才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前辈客气了,该说谢谢的是我。”
姜漠接过碎片,那熟悉的质感和同源的力量,散落在指间各处,无不在证明这就是岁月史书的残片。
他轻轻一握,顷刻炼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