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像是刚被无端吵醒,透着没有睡足的不耐。
两只大眼睛活像两个热气球,梵璎头一次看到这么巨大的物种。
“你可真大啊,吓得我巨物恐惧症都要犯了。
你先让我缓缓!”
她闭上眼,两只手握住擀面杖,滑落到它鼻子处,擀面杖被它翘起的鼻子勾住,梵璎深吸口气,腰腹部用力,翻上去,骑在它鼻子上。
“你是什么东西?”
靠的太近,她只能看到两只大眼睛,甚至连对方全貌都没看全。
对方为了看清她,两只眼珠凑到一块儿,对眼的样子看得梵璎没忍住,笑起来。
“你虽然大,但很可爱!”
梵璎摸上它的额头,埋于地底的沙土掉落,露出一个金灿灿的“王”字。
梵璎手指一顿,再仔细看它的眼睛,鼻子以及下面长长的胡须。
“你……你不会是只老虎吧?”
白色的?老虎?
白虎!!!
怎么会是白虎?
白虎为何会在恩赐秘境中沉睡,又为何会醒?
白虎鼻子动了一下,眼珠转动,下一秒猛地一甩头,梵璎便随着它满头尘土甩出去了。
“哗啦”
说她幸运吧,甩出去砸到一棵树,说她不幸吧,树枝在她掉下去的过程中起到了缓冲作用,以至于掉到地上的她虽然被划破了不少皮肉,脚踝扭伤,但也总算没有危及生命。
梵璎撑着擀面杖爬起来,白虎就是扑腾一下脑袋上的尘灰,竟然把她甩出了一座山峰的距离。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白虎圆圆的耳朵边缘,微微抖动,可能还在清理身上的毛发。
到底是哪个背时滴跟她说恩赐秘境没有危险的凶兽的?
“嗯……”
这声呻吟来的突然,她差点以为是自己疼痛发出的。
“嗯……”
当声音再次响起,她终于发现脚下踩着一只血迹斑斑的手。
梵璎一个弹簧跳蹿出去:“我滴妈呀,谁的爪子啊?”
她这么说,是有根据的,手骨关节分明,但骨瘦嶙峋,混合着泥土和血迹,不仔细看,实在是辨别不出来是人还是兽。
大概是她松开脚,对方没有声音了,呻吟都沉寂了下去。
她用擀面杖杵了杵那只手,在食指关节底部看到了一个指环,指环光芒被泥土浸染,光芒暗淡下去,看不出来原本材质,但她的心突然紧了下。
少年握着青铜剑将她护在身后,却被唐宇轩等人一招震碎虎口,身体甩出去好几米。
他的无名指上有个指环,是和梵璎秘境时获得的戒指。
确切的说,是梵璎拿到的。
这枚戒指叫做北辰星戒,它的能力是可以宿命牵引左右生死改变命运之一线的,随着佩戴者修为提升,可辰光倒流,短暂回到过去。
过去的梵璎,一味沉浸在提升修为中,对身外之物并不感兴趣,她认为,自身实力的强悍,比得过所有外物的支撑。
怎么说呢,原主很有实力,所以也有资本自负,她转手就把戒指给了祁泽,因为她觉得,祁泽才更需要法宝傍身。
在原主眼里,祁泽大概就是无法自保的弱者吧。
“祁泽?
是你吗?”
梵璎听到自己声音微微发颤,双手不停扒着泥土。
祁泽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会被埋在地下?
如果不是白虎把她甩过来,祁泽还会活下去吗?
指甲里面灌满泥土,土壤中尖锐的小石子划破手心,她觉得疼痛已经变得迟钝。
祁泽,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祁泽,你是我穿越过来,第二个护着我的人,第一个护着我的,是假惺惺的尘淮老狗。
梵璎红着眼,不知道扒拉了多久,可只挖出来一只胳膊。
到底是谁,把祁泽埋的这么深?
她环顾四周,只能看到放在一旁的擀面杖,没有趁手的工具,效率提不起来,她不知道祁泽被埋了多久,也不知道祁泽还有几口气在。
梵璎拿起擀面杖,一阵无力感:“你若是把铲子就好了,哪怕带点尖也好。”
或者,她若还有灵力就好了,扔一个符箓,就可以把这些碍事的尘土搬走。
她从来没有如此渴望变得强大,如此希望自己能够尽快恢复修为。
因为她不能只为了自己苟命,眼睁睁看着拼命守护她的人死在眼前。
寻找翡翠白菜刻不容缓。
“祁泽?祁泽你说句话,嗯一声就好,我是梵璎,我来救你了,你撑住——”
鼻音浓重的她深吸口气,刚要把擀面杖丢在一旁,手中光芒闪烁,擀面杖竟然幻化出了尖利的头部。
梵璎愣了一下,来不及多想其中玄妙,俯身开始刨土。
“你们看,那是谁?”
梵璎动作不停,听到有人说话,但没有抬头。
“这不是咱们大名鼎鼎的梵璎天才修炼师吗?
哟,这是怎么了?
在刨土呢?
哎呀呀,这是谁啊,怎么会被埋在地下?”
“哈哈哈哈,我看这只手啊,好像是咱们琉璃门那个仙鹤铲屎官呢?
啧啧啧,可惜了了啊,这么好看的手,却是给仙鹤喂食的。”
来的人,正是没有跑出去的琉璃门弟子唐宇轩等人。
梵璎不理睬他们的态度,让唐宇轩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梵璎?
你耳朵聋啦?
修为尽失,耳朵也会听不见吗?
哈哈哈,恩赐秘境真是恩赐的,我一来就遇到你们两个。”
唐宇轩得意的走到前面,一脚踩在梵璎正要下手的地方。
“滚!”梵璎开口,语气冰冷,杀气凌冽。
唐宇轩惊讶:“什么?
你刚刚是在和我说话?”
他不能相信,修为尽失的废物竟然敢和他一股辟谷后期的人这个语气说话。
“我再说一次,滚开!”梵璎抬头,对上唐宇轩目光,一字一顿说道。
唐宇轩笑了:“你们瞧瞧,她是不是又发疯了?”
又走上来两个和他穿着一样宗服的弟子,都是琉璃门的。
两人哈哈大笑。
“肯定是疯了,不然怎么敢这么和唐师兄你说话?”
“她可能是忘了自己修为尽失了,还以为跟以前一样,一个人能吊打我们三个呢。”
唐宇轩眉头一皱:“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一下就想起来上次试炼时,被梵璎胖揍的景象。
“是是是,我多嘴了,不过这一次,唐师兄可以报仇了。
刚刚把祁泽埋了,梵璎也送上门来,真是老天有眼,再给唐师兄机会一雪前耻啊!”
唐宇轩一脚踹过去:“你他娘的不会说话不要说话。
老子什么时候耻了?
需要洗吗?”
“啊对对对,我不说话了不说话了。”
但下一秒,他的脚传来尖锐的疼痛,低头一看,梵璎握着擀面杖,一个猛扎,刺进了他的脚面,将他的脚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啊——疼疼疼疼死我了啊!”
梵璎目光带了凉意:“是你把祁泽埋了?”
“不是我一个人啊,你他妈有病啊?”
他一抬手,灵力迸发,梵璎握住擀面杖怒瞪着他,下一秒,他被自己施的法术击中,脸上多出一道伤口,开始渗血。
“啊——疼疼疼死我啊!”他脚不能动,脸又受了伤,他只能站在原地干嚎。
“唐师兄,救我啊,她修为还在,不然怎么把我的法术反弹回来了?”
唐宇轩拔出剑,怒劈向梵璎:“放开他!”
梵璎当真拔出擀面杖,下一秒突然又扎进他的腿肚子。
“啊——”
又是一声惨叫响起:“救命啊——”
唐宇轩是在救他,可他的剑落在梵璎头顶时,一道光芒突然闪过,将它的剑弹了回去。
唐宇轩可是用了十足的力气劈下来,弹回去就是十足的力气弹回去。
可怜被自己术法反弹回去,又挨了梵璎两下猛扎的琉璃门弟子,又又接住了唐宇轩这全力一劈反弹回来的剑。
他的鼻子顿时开花,血流如注。
“啊——”
惨叫的声音眼见着没有第一声洪亮了。
唐宇轩懵了,另一人忽然想起来,大喊:“不要打她,她身上有尘宗主给的五彩琉璃珠手链,所有人为攻击都会被反弹回去。”
唐宇轩磨牙:“难道我们只能干看着她不能动手吗?”
梵璎拔出擀面杖,尖锐的一头被血浸染,目光毫无感情。
“挖!”
唐宇轩以为听错了:“你叫谁挖呢?
我好不容易埋的他!”
梵璎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声音像是来自于地狱:“我叫你们,挖!”
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听在唐宇轩等人耳朵里,却有着十足的威胁和压迫。
唐宇轩不明白他为什么看到梵璎的眼睛会害怕,此时梵璎的目光,和每一次看到的都不一样。
像是由无数戾气和死亡汇聚在一起,冷意都变得实质性了。
“别别别吓唬我们,这里是秘境,秘境里发生一些意外很正常,死个弟子也很正常。
我们既然埋了,就没打算挖出来,你修为尽失,只要我们不主动攻击你,你就拿我们没办法。
我们也不会听你的。”
唐宇轩强撑着梗着脖子嘴硬道,其实心里虚的一批。
梵璎目光扫过他们三个人:“好,你们三个都不挖?”
“都不挖!”
“那我就让你们消消乐!”
话音刚落,梵璎就不见了。
唐宇轩浑身一抖:“人呢?”
刚刚还站在他对面的人,忽然在他面前消失了,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啊——”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唐宇轩猛地回头,那人腹部一个大窟窿,鲜血汩汩。
“啊——”
又是一声惨叫,另一人倒在地上,他捂着脖子,睁着眼,嘴角溢出鲜血,身体不停抽抽。
“救……救……我——”
唐宇轩惊慌不停,哪里还会去救他。
他拿起剑,转着圈乱砍:“别过来别过来,我知道是你,梵璎,不要装神弄鬼。
出来——有本事明明白白单挑!”
“好巧,我没本事。
我说了,不挖的话,就让你们三个,连成一条线,安比里屋BOU!”
“什么一条线安比里屋BOU,你给我出来,不要再发疯了,你知道你杀了我们琉璃门弟子意味着什么吗?”
唐宇轩慌的一批,情急之下,还掏出丹药给要死的同门灌下去。
“意味着……琉璃门弟子被杀了,怎么了?”
唐宇轩也快要疯了:“你想玄云宗和琉璃门开战吗?
你想引起修仙界内乱吗?”
“内乱不是我引起的,是你们。
再说,秘境里死一个弟子很正常,这话不是你们说的吗?
祁泽今儿要是不能活,你们三个,都给我安比里屋BOU!”
当然,唐宇轩三个人要是配合,帮她一起挖,能节省不少时间,祁泽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她不杀这三个人,由着他们在这里捣乱,仍然是耽误时间,最后祁泽还是死。
梵璎也不挖了,她想开了,祁泽要是死,她就送三个人去给他陪葬,杀人比挖坑要快很多。
唐宇轩好像明白了安比里屋BOU到底是什么意思,三个相同的人连成一条直线,就会被梵璎杀死,然后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挖,我挖!”
唐宇轩突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开始刨土。
他感觉到,下一秒,梵璎的武器就会刺穿他的喉咙。
梵璎勾唇,收回擀面杖,奇楠沉木尖锐的顶部闪了两下,恢复到最初圆润的状态,只是上面沾染了鲜血后,有些许不一样,潜在的纹路在鲜血滋润下,蔓延开。
逐渐将整个擀面杖光滑的表面取代。
古老的纹路勾勒出一棵梧桐树的轮廓,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最后归于平静。
梵璎眼睫垂下,已经明白她拿到的奇楠沉木绝对没有金丝鼠妖法宝图鉴上记载的那么简单。
她早就疑惑,整本图鉴,就属这根沉木最没用处,普通到不应该出现在图鉴中,最为喜欢天材地宝的金丝鼠妖怎么会收藏一根木头?
唐宇轩哭唧唧的声音传来:“挖啊,你们两个死没死,没死快点行不行啊?
祁泽要是死了,我们三个都会被安比里屋BOU,你们当真想要安比里屋BOU啊?”
王奇年和崔寻光两人流着血淌着泪,一边刨土,一边痛哭。
王奇年:“早知道还要挖出来,当初埋的时候,就不该挖那么深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