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灯笼跟在后头的花若发现夫人忽然不见了,赶紧要追上去瞧,被刘嫂一把拉住。
花若不解,“刘嫂,你拉奴婢做甚?”
刘嫂笑起来,“傻子啊,你追上去做什么?咱们主子成亲遇上孝期就够可怜了,你还不许他俩说说体己话是怎的?”
花若顿时羞红了脸,“啊,说体己话?奴婢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主子不见了,得赶紧去找。”
刘嫂从对方手里拿过灯笼,“行了,你不用跟着。灯笼给我,你先去给夫人铺床暖褥子。她畏寒,这天眼见着凉了。”
花若点点头,去了。她家姑娘自从去年落水后,身子骨就一直畏寒。吃了多少补药下去,也不见效果。
这一次,时云起把羞红了脸的魏采菱送到屋门口时,就不许她再送自己了。
他站在廊下,目送她进屋,“我看着你进去再走。”
魏采菱刚被时云起吃了口脂的嘴唇还火辣辣的,这会子哪敢看他半分,只胡乱地点点头,赶紧回了屋。
时云起笑着转身,远远看见刘嫂提着灯笼等在不远处。他走过去,从刘嫂手里接过灯笼,交代了几句注意宋家兄妹的话便走了。
他太知道品性坏的孩子,一旦坏起来能坏到什么程度。不管年纪多小,都不能忽视。
宋家姐弟在小宅子里住了两日,便闹得不可开交。
“母亲,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母亲,我们回侯府去住吧。”
“母亲,你看看这些东西,拿去喂猪,猪都不吃!”
“母亲……”
“母亲……”
时婉珍从来不知道被儿女们唤“母亲”这两个字有这么可怕。她脑子嗡嗡的,耳朵也嗡嗡的,吃不下,睡不着。
刚躺下,儿女就在喊“母亲”。她已经连续三天三夜没好好睡过觉了,袁嬷嬷说她头发都白了一把。
袁嬷嬷也被折磨得不行,都这岁数了,还以为可以养老了呢。
结果苦难才刚刚开始。这宅子里现在就她一个下人,真就是一口气儿都喘不得。
万般无奈下,她麻起胆儿跟夫人提议,“实在不行,就把少爷和小姐送回宋家吧。”
其实早前时婉珍是希望儿女回宋家的,可后来儿子那句“母亲不打算管我们兄妹了吗”,彻底唤醒了她做母亲的心怀和责任。
儿女这副模样,简直是人见人嫌。侯府嫌弃,难道宋家就不嫌弃吗?
如今当家做主的是宋家二叔,都多少年不来往了。可以说两个孩子生下来,离得这么近,都没见过这门亲戚。
现在要让人家养这俩孩子,乖的话给口饭吃还能换个好名声。就这……人家凭什么养着啊,怕是不出三天,就得给轰出来。
时婉珍心里苦,直垂泪。活了半辈子,竟然活成了这样,“嬷嬷,你先辛苦几日,我很快就去买几个丫头回来帮你。”
袁嬷嬷唉声叹气,连客套话都不想说了。她不怕辛苦,怕的是辛苦没个头儿。
宋家那边。宋老夫人趁着丈夫点卯的功夫,就把原先给两个孩子准备的院子稀哩哗啦全堆上了杂物。
“他们母亲若是个有骨气的,就别把孩子往我们宋家塞了。”宋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对各门房交代,“没有我的令,谁都不许把那母子三人放进府里来。”
门房们忙应下,各自如临大敌。
贴身嬷嬷低声问,“老夫人,您就不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影响老爷和几个少爷的仕途?”
宋老夫人用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的茶渍,“建安侯府都不在意名声,咱们这半道袭爵的要什么名声?他们仕途若是不顺,那就是他们爷儿几个的能力问题,怎么怪也怪不到咱们深宅妇人身上。”
才说了几句,她觉得口干,最近上火得很,又端起茶喝了一口,“老爷嘴上不说,其实也不乐意沾这家的孩子。常言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可宋与宋还真就不同,不然为何这么些年大家都不来往?总之,有我在的一天,我就不允许家里放两个这样的危险人物进来。”
时婉珍也不想整日对着这两个危险人物,便是一狠心,去了少主府,求到了时安夏跟前。
她万万没想到,时安夏大白天的竟然在睡觉。哎呦,这好命的!
她也想睡啊!可她不止睡不着,根本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时婉珍坐在时安夏床边,喊了半天“夏儿”,也没见对方应她。
她便自顾抹起泪来,“夏儿,我知你装睡,不想理我这小姑母。可夏儿啊,我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找你诉诉苦。”
时婉珍也确实憋坏了,一股脑把在侯府发生的事,一直絮叨到这两日。连她儿子要放火烧了侯府这种话,她也没漏掉。
她太难了啊,“夏儿,我跟你说,我有时看我儿子那眼睛,我就觉得他真干得出杀人放火的事。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时安夏睡得安稳,没回应她。
时婉珍继续道,“我就是想来找你取取经,讨要个法子,要怎么才能把我儿子和女儿管得像你和起儿这么好?不不不,不用像你们这么好,哪怕,哪怕再差点也行。可他们怎的那般混账啊!”
坐在一旁全程冷脸的岑鸢淡淡开口,“基因问题。”
时婉珍抬起带泪的脸,看向岑鸢,“什么鸡?”
岑鸢懒得理她,站起身,示意北茴盯好,自己去找岳母告状去了。
唐楚君一听,“你怎的把人放进来了?”
岑鸢道,“我想着,夏儿睡了那么久,肯定闲呢。她可能也想听听新鲜事儿,就把人放进来了。”
唐楚君哭笑不得,“那你又告什么状?”
“听她说话烦,母亲您去招呼她吧。我出趟门,马楚翼在等我。”
“去吧去吧,”唐楚君忍不住问,“是陈家的事儿?”
岑鸢点点头。
唐楚君又问,“那你要救他们出来吗?”
岑鸢摇摇头,“不。我的因果债还完了,这是他们自找的。”
唐楚君只以为是养恩的因果债,便道,“你自己不后悔就行。你是个果断的孩子,我放心。我就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