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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在外而安 第479章 当机立断(一)

    长江水师主力在黄浦江上,被张诗兴、张应华二人联手击败时,金陵宏光朝廷的兵部尚书兼闽浙总督、宁南王左昆山,还在督导金陵以西长江防线。

    按道理,宁南王左昆山作为闽浙总督,应当前往蓉城就任。

    但金陵宏光朝廷的文武百官都清楚,周进在开封称帝以后,势必要率领大军南下,双方迟早会有一战。

    故而,宁南王左昆山并没有前往蓉城,而是率领宁南军,负责金陵外围防务。

    为了补偿他,闽浙二省的钱粮赋税,匀出一半,作为宁南军的兵饷。

    左昆山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表示同意了。他是这么想的,负责金陵外围防务,意味着离金陵不会太远,便于他将触手伸到朝堂中来,扩大他在宏光朝廷中的权柄和影响力。

    与此同时,他没去蓉城就任,征收当地钱粮赋税的重任,便不会落在他头上,也不用为此承担骂名。

    等于说,好处他得到了,坏处却不粘锅。

    此外,若是金陵有失,他左昆山头上的堂官、督抚头衔,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他必须和宏光帝陈常宁以及江南东林党人联手,才能维系金陵宏光朝廷的半壁江山,确保他这个权臣的地位不受影响啊。

    不过,等左昆山对金陵外围防务巡视了一番之后,他感觉心中怒火中烧,这金陵外围防务,也太松懈了吧。

    那一座座炮台,本应是江防的坚固壁垒,如今却破败不堪。

    有的炮台徒有其表,巨大的炮台上,竟不见一门大炮的踪影,只剩下空荡荡的炮位,宛如一张张无声呐喊的大口,控诉着这荒谬的现状。

    而有大炮的炮台,状况也极为凄惨,炮身锈迹斑斑,仿佛被岁月遗忘的弃儿,更有甚者,炮弹寥寥无几,几箱炮弹随意地堆放在角落,箱中的空隙仿佛是对这防线的无情嘲讽。

    左昆山的双手紧紧握拳,指节泛白,怒吼声如炸雷般响起:“这算什么长江防线!简直是儿戏!本王要将那些渎职的营中蛀虫统统抓起来,军法处置!”

    身旁的心腹们面面相觑,皆不敢言语。

    待左昆山稍稍平息怒火,心腹才小心翼翼地凑近,压低声音道:“王爷,这些军火可都是钱敬文家族负责采买的。”

    国子监祭酒钱敬文?

    左昆山的身子猛地一僵,那满腔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灭。

    钱敬文已经垂垂老矣,现任国子监祭酒,秩从四品,明面上,和他左昆山的宁南王封爵没法比。

    但问题是,钱氏家族扎根江南十几代人,家族底蕴深厚,他本人又是江南士人的精神领袖,除非左昆山真的一心为国,公正廉洁,没有任何其他念想,否则便没有必要把他往死里得罪。

    毕竟大家同朝为官,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宁南王左昆山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与颓然,嘴唇微微颤抖,良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违心地说道:“罢了,罢了。这……这炮火质量看着倒也还不错。”

    说罢,他缓缓转身,望着滔滔江水,那背影显得格外落寞与萧索,只留下这千疮百孔的长江防线在风中独自呜咽。

    左昆山都有点儿后悔了,有这些猪队友拖后腿,真能抵挡得住周进一系大军的进攻吗?

    虽然不打算和钱敬文家族死磕,但宁南王左昆山作为负责长江防线的兵部堂官,却也不能对此熟视无睹,毕竟最后要是出现问题了,他又没有及时上报,岂不是要由自己背锅?

    左昆山在写给宏光帝陈常宁的奏折中,总结了金陵以西长江防线的诸多疏漏,包括:炮台构建粗陋,工程偷工减料;火炮安置错乱,炮位规划无序;军备物资匮乏,火炮炮弹奇缺;守军兵力单薄,兵员素质低下;瞭望预警缺失,情报传递迟缓,等等。

    他没有直接点出钱敬文的名字,但宏光帝陈常宁只要有心关注,派人去查,是不难发现症结所在的。

    左昆山派人将奏折送到金陵之后,便一直在等待着宏光帝陈常宁的批复。究竟是得过且过,你好我好;还是肃清腐败,重振朝纲,关键还得宏光帝陈常宁自己拿主意。

    若是连宏光帝陈常宁都不敢对钱敬文家族动手,他左昆山也不会做这根出头椽子。

    但这份奏折送到金陵后,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只言片语传回来。这不免让宁南王左昆山心中生疑,怀疑是不是钱敬文家族在宏光帝陈常宁身边安排了眼线,以至于这份奏折,被钱氏家族截留了?

    想到这里,左昆山不由得在营帐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有可能和东林党人相互攻讦的局面,如同浓重的阴霾,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几天过后,派往金陵的暗探终于归来,还未及行礼,便被左昆山急切地召到近前。

    “快说,金陵那边究竟如何?”左昆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暗探喘着粗气,单膝跪地,抱拳回道:“王爷,大事不好!”

    “大事不好?”左昆山听到这里,心中不由一紧,钱氏家族的实力这么强,这么快就说动了宏光帝陈常宁和其他江南望族,想要对自己不利了?

    暗探却解释道,“与钱氏家族没关系,是宏光帝陈常宁御驾亲征,却因为韩厉家族的背叛,遭遇惨败。长江水师主力在黄浦江上,几乎全军覆没,如今只剩下不到三十艘船只,残兵败将不足两千。金陵城内如今人心惶惶,一片混乱。”

    左昆山听闻,先是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样说起来,他那份奏折并没有引起钱氏家族的注意。

    但很快,他又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长江水师主力大败,金陵城中势必乱作一团,他是否可以杀入金陵城中,趁机取而代之?

    身旁的心腹们见状,也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轻声说道:“王爷,此乃天赐良机啊!如今宏光帝兵败,金陵城定然防卫空虚。咱们不如趁此机会,率领宁南军主力杀向金陵,逼那陈常宁禅位让贤。王爷您英明神武,这天下之主的位置,早该是您的了。到时您龙袍加身,便可成就大业,也过一把做皇帝的干瘾。”

    这一番话,让左昆山心中泛起了波澜。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渴望,毕竟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对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来说,都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他缓缓走到营帐中的地图前,凝视着金陵的位置,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然而,片刻之后,左昆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你们且想想,长江水师主力覆灭,这固然是削弱了宏光帝的力量,但韩厉家族投降,江南东林党人也因此相互猜忌,不再团结。如今的局势,就如同一个摇摇欲坠的大厦,看似一推即倒,可若真接手,却也麻烦重重。”

    心腹们面面相觑,不太理解王爷的意思。

    左昆山继续说道:“我若此时谋位登基,固然能一时风光。但周进一系主力虎视眈眈,他们的力量不可小觑。咱们宁南军虽有一定实力,可在这各方势力犬牙交错之时,又能支撑多久?一旦周进挥师南下,我等怕难以抵挡。到那时,这皇位岂不成了烫手山芋?”

    营帐内一片寂静,众人都在思索着左昆山的话。

    左昆山又想起了往昔的种种纷争,这天下大势,变幻莫测,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深知自己虽有野心,但也不能盲目行事。

    蓉城,那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有着天然的屏障,易守难攻。在那里,他可以暂避锋芒,积蓄力量,以待来日。

    而且,他本身就以兵部堂官身份兼任闽浙总督,这是当初支持宏光帝陈常宁即位时所谈好的条件,现在走马上任,也算是名正言顺。

    “传本王命令,全军整顿,准备前往蓉城。”左昆山终于下定了决心,声音坚定而有力。

    心腹们虽有些失望,但也不敢违抗命令,纷纷领命而去。

    左昆山望着营帐外忙碌的士兵,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一决定或许会让他失去眼前登上皇位的机会,但却可能为他赢得未来更多的可能。

    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与发展才是首要之务啊。

    宁南军开始缓缓撤离,向着蓉城的方向进发。左昆山骑在高头大马上,望着金陵的方向,眼神中既有不甘,又有一丝庆幸。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一选择是否正确,但命运的车轮已经开始转动,他只能带着自己的军队,向着未知的未来前行,在这乱世的烽火中,努力寻找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宁南军营中将校,刚开始还担心会遭到朝廷官员的追责,毕竟他们奉命负责金陵外围防务,现在一走了之,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好在连续几天,金陵城中都没有传出任何消息,诸位将校这才放下心来。

    他们不知道,金陵城中的宏光帝,此时也在残垣断壁中,为自己的命运而苦苦挣扎。

    韩氏家族和南安郡王府趁着宏光帝陈常宁在前线兵败的契机,在金陵城中放了一把火,当时全城骚乱,韩氏家族和南安郡王府,主仆合计数百人,躲在人群中逃出城外,便很快不知所踪了。

    陈常宁留在金陵的那些人马,忙着救火和疏散人群,根本没有注意到,也没有那么多人手,去探听这两家人的去向。

    等到宏光帝陈常宁回到金陵,偌大皇宫,便只剩下了几处偏殿还能勉强住人,其他地方都被大火烧毁了。

    偏偏屋漏逢阴雨,宏光帝陈常宁斜倚在龙椅之上,正欲假寐片刻,太监小福子却匆匆忙忙地奔了进来,神色慌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大事不好!宁南王左昆山已率本部人马从金陵外围防线撤出,听闻是意图转进闽省。”小福子声音颤抖地说道。

    陈常宁原本松弛的面容瞬间紧绷,怒目圆睁,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呵斥道:“岂有此理!当初可是说好由他负责金陵外围防务,如今这金陵城尚未有半分危险,他却临阵脱逃,这金陵日后谁来守护?朕的江山社稷难道要拱手让人?”

    说着,他霍然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气急败坏地嚷着:“朕定要传旨,即刻免去他的兵部尚书职务,让他知晓违抗君命的下场,也好以儆效尤!”

    小福子跪在地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他偷偷抬眼瞧了瞧盛怒中的皇帝,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息怒啊。陛下有所不知,这左昆山……他此番撤出金陵,实则是压抑了极大的野心。据奴婢所知,他本有杀进金陵之心,可最后还是忍了又忍,才熄灭此等欲望。”

    陈常宁听到这话,犹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的怒容瞬间转为惊恐。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他竟有此等心思?”

    小福子连连点头,不敢言语。

    陈常宁的身子微微颤抖,他缓缓走回龙椅前,无力地坐下,心中涌起一阵后怕。

    他深知自己这皇位坐得本就摇摇欲坠,各方势力虎视眈眈。

    若真的因为惩处左昆山而引发其不顾一切地反扑,那自己这皇帝的位子怕是岌岌可危。

    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金陵城陷入战火,自己被赶下皇位的凄惨景象。

    许久,陈常宁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说道:“罢了,罢了。此事……就此作罢。”小福子赶忙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宫殿内又恢复了寂静,只是这寂静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陈常宁独自坐在龙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心中满是忧虑与不安。

    他知道,这金陵城的危机并未解除,而自己在这各方势力的博弈中,愈发显得渺小与无助,未来的路在这一片混沌中,不知通向何方,唯有那无尽的惶恐与迷茫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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