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一到,颜白就从少府监出来了。
拐了个弯之后,颜白又回来了。
离开时候的颜白手无寸铁,回来的时候装备齐全。
手拿马槊的颜白在少府监疯狂找人。
很可惜,一来一回的时间这群人就消失的没了踪迹。
颜白看着所有人,此刻他终于明白李二的感受了
在这一刻,颜白觉得所有人都是叛徒。
所有人都是不可信的。
十二卫一定会有问题,最坏的结果就是互相砍杀。
最好的结果就是被那莫名其妙的印章唬住。
选择了按兵不动。
颜白觉得唯一没有问题的可能就是李恪手里的飞骑。
长安如今就如一张巨大的八卦图,玄武门那块是唯一的生门。
又或许是死门。
一个李恪,一个薛礼,除非秦琼在世,不然这世间无人是两人的对手。
颜白没打算去找十二卫,这大半夜的真要去了洗不清。
可一个人力量太小,根本就做不了多少的事情。
所以,颜白准备回归初心。
当初从哪里起来的,就回到哪里去。
一名名的不良人走出家门,开始缓缓地在颜白身后聚集。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颜白身后已经聚集了近千人的不良人队伍。
颜白带着众人在兴道里一处寺庙前停留。
庙门开了,颜白一个人慢慢的走了进去。
已经八十三岁的萧老皇后就在眼前的这座庙里面修佛。
(pS:历史上,萧皇后死于贞观二十一年,享年81岁,另外,他和李世民的故事纯属无稽之谈。)
萧皇后起来的很早。
人老了,睡眠不是那么的好。
好在身体还不错,是一个有福的人。
耳目通明,能吃能喝。
颜白规规矩矩地向其问安问好。
萧老夫人是一个让所有文人佩服的人。
国破家亡,窜身无地,飘流异域之际还带着杨氏唯一的血脉不离不弃。
这份坚持是让人佩服的。
同时这也是颜白喜欢大唐文人的原因之一。
他们并没有因为老妇人是隋炀帝的皇后就对她有了偏见。
而是以一种非常公正的方式来评价她这个人。
萧皇后见颜白来了,心生欢喜。
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颜白的手,边走边笑道:
“诸多孩子里面也就你最有孝心了。
隔三差五的就来看看我这个老妇人。
今日大礼,你就不怕耽误了时间?”
颜白搀扶着老妇人,笑道:
“太阳还没出来,时间还早着呢,想着你,就来看看,准备一会儿就去忙了。”
“家里的几个小的可好?”
“托老妇人的福,几个小的身体康健,能跑能跳,能吃能喝。”
颜白露出一丝苦笑:
“就是淘气的厉害,学业上不大上心,非得拿着棍子在边上看着。”
老妇人拍着颜白的手笑了笑,转身带着颜白走入了佛堂。
佛龛上烛火盈盈,在中间颜白看到了老爷子的名字。
在后面颜白还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有杨政道,有李世民,有魏征……
老妇人松开颜白的手,上前挑了挑灯芯,自言自语道:
“这是祈福的长明灯,墨色孩儿,你一定会福泽绵延!”
颜白看着出神,心里五味杂陈。
“墨色孩儿,今日来看老妇是有事情吧。
政道孩儿我也许久没见到他了,孩子大了不由娘,你看到了记得替我教训他!”
“嗯!”
“那啥,你看我这记性,来来把这带上。
这是我祈福求来的,小茹的生辰快到了,老身身无长物,只有这一片草草的心意!”
颜白低头看着手里的平安结愣愣地出神。
老妇人见颜白无声,转头,慌忙的走了过来。
踮着脚,枯瘦的手在颜白脸上慌乱的擦拭着。
拐杖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哭什么,你这孩子,哭什么。
心里可是有什么不开心,来来给老身讲讲,老身听听怎么回事?”
颜白笑了笑:“晚辈有个弟子,心比天高。
以为自己能强爷胜祖做出一番大事业。
怎么说都不听,把我快气死了!”
“打,往死打,打个半死他就知道错在哪里了。
这大唐何其大,英才何其多,不打醒不行,不打他就是在害他。”
颜白低下头道:“他不听,已经做了,事情太大,已经抽不身来了。
晚辈心疼他,一想心里就难受!”
老妇人叹了口气:“唉,隋帝就是这样,心比天高。
没有一步步来,执政失德,最后落得个遇弑身亡。”
老妇人拍了拍颜白的脸,笑道:“命,由他去吧!”
“嗯!”
阳光漫过台阶,颜白深吸一口气。
眼前老妇人浑浊的双眼清澈见底如那南山里山涧流淌的山泉。
释怀,解脱,干干净净。
老夫人拍了拍颜白的手:
“孩子,去吧,去忙你的事情吧,太阳出来了,新的一天来了,要笑,记得要笑。”
“嗯!”
颜白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了吟唱声,颜白呆在那里。
“辞别尊灵去,华堂再不逢,今宵道场满,送灵上南宫,向来召请亡魂,行则行、去则去,这回不必再迟疑……”
“阆苑蓬壶别有天,此间不是留魂地,若问生途与死途,百岁光阴本虚无,亡魂若悟原来相,随吾华幡上帝都……”
颜白泣不成声。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该死的,自己怎么就不会骗骗她。
她是皇后啊,这世间少有的聪明人。
颜白走后,萧皇后关上门走到一盏油灯前,伸手碾灭了灯芯。
火光熄灭,老夫人失了魂般的跪坐在蒲团上。
“夫君啊,你看到了么,你的孙子连你的万分都不如。
咱们这一脉还是断了,等等我,妾身来找你了!”
老夫人手中念珠散落一地,发出哒哒的清脆声。
庙堂起了狂风,灯火一盏盏的灭去,屋子瞬间就暗淡了下来。
狂风之后,唯有一盏灯火长明。
才走到大街上的颜白就碰到了疯狂跑来的罐子。
仙游来信,学子安然无恙,席君买在书院杀敌一百七十三。
直到此刻,颜白才明白席君买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席君买露头了,那长孙无忌呢。
他这次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直到此刻颜白才总算看明白了李二的手段。
李泰的安排怕是他早就和无功先生商量好了,这一手真是厉害。
他能说的动无功先生。
颜白骑马走到赵国公府邸前。
看着大门紧闭的府邸,颜白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扭头离去,一直走到了东市。
在东市门口,卖饼子的妇人才来。
望着满身狰狞盔甲威严的颜白她连头都抬不起来,低声道:
“客人要几个!”
“先来五个,再来一碗米粥,稠点的!”
“好!”
颜白咬着牙,一连吃了四个肉饼子。
第五个怎么都吃不下。
一口气把米粥喝完,颜白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有力气了,一会儿才好杀人。
颜白把第五个饼子塞到怀里。
宫门开了,群臣开始有秩序的进宫。
人很多,多的吓人,颜白盯着宫卫看了好久。
把宫卫吓得一身冷汗,他在眼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
一身戎装的颜白,牵着马走到皇城中。
身后众人议论纷纷,实在搞不明白颜郡公在这个喜庆的日子穿这做什么。
莫不是担心有人造反不成?
皇城里,李二拍打着厚厚的名单,笑道:
“宫门都关了吧!”
“关了!”
“有人没来么?”
“有!”
“多么?”
“不少!”
“随便捡几个给朕听听。”
“长孙驸马都尉没来。
这些日子他都不在长安,一直在长公主墓前教导着几个孩子。
莱国公家驸马都尉生了病。”
“梁国公家驸马都尉也没来。
问了礼部,礼部说也生了病,得了风寒症,已经在家里躺了半个月了……”
“嗯!”
李二就淡淡地嗯了一声。
诸多名单里面,也就听到长孙冲三字的时候有过短暂的失神。
念叨其余名字的时候皆面无表情。
摆摆手,剪刀沉默,李二叹了口气,站起身,倚在围栏上看向了国子学方向。
宫门关闭,一队骑兵踩着朝阳朝着国子学而去。
再回头,一队宫卫朝着立政殿而来。
李二看了一眼薛万彻:“万彻?”
“臣在!”
“惧否?”
薛万彻缓缓的合上面甲,沉声道:“一伙贼人而已,请陛下稍待。”
东宫里,李承乾叹了口气,扭头看着王玄策。
王玄策挽起长袖,抽出双刀,一个人杀了过去。
骆宾王紧随其后,两人背靠着背,丝毫不落下风。
陆拾玖笑着脱去上衣,露出一身石头一样肌肉。
抽出长刀,陆拾玖看着刀锋喃喃道:
“如果没有席君买,我才是大师兄的!”
管齐拿起了锤子,笑道:“那今日就比一下?”
管齐抱着一个大罐子,贪婪的深吸一口,笑道:
“我真他娘的服了,你能不能穿上衣服?这破毛病跟谁学的!”
“李景仁!”
国子学面前,队伍后面的房遗爱静静的看着自己上学的地方。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拿下国子学诸生,就等于握住了各家的命根子。
长子在手,投鼠忌器。
国子学的门开了,看着开门的人房遗爱笑了。
颜韵,竟然是颜韵。
不对,还有那孔颖达的孙子孔惠元。
他从泉州回来了?
房遗爱走上前,大声道:
“大唐皇帝令,今日禅位大礼,邀请国子学诸位去唱奏歌,这是旨意,接旨吧!”
颜韵看了一眼后直接交到后面的人手里,这是证据,会有人查笔迹,看看是谁伪造的。
颜韵抽刀指着房遗爱道:
“本来礼部之责,何必麻烦陛下亲自手写,该死的逆贼!”
房遗爱笑了笑,扭头淡淡道:
“把颜韵和孔惠元杀了,进入国子学,七品官职以下子嗣全杀,六品以上留着。”
“喏!”
骑兵开始冲锋,国子学大门轰然关闭。
颜韵双手握刀,父亲说了会有人造反,让自己看好国子学学子。
但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局面。
会这么快。
眼看着贼人开始劈砍国子学大门。
颜韵和孔惠元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露出一抹决然,缓缓的抽出君子剑。
门破了,房遗爱信步走了进来。
可怜的两位看门的老先生被一刀砍倒。
国子学先生也从茫然中醒悟过来了,纷纷开骂。
可随着破门处走进来的骑兵越来越多,骂声也越来越大。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缺少有气节之人。
李敬业双目喷火,小小年纪面对如此场面丝毫不惧,可面对甲士的压迫也只能一步步的后退。
文庙前,圣人笑着就看着眼前人。
“惠元兄,你退后一步,让我来!”
“小镜圆,当我怕死否?我可是见识过惊涛骇浪之人,退开,我死了你再来!”
“你走,我一个人足矣!!”
看似谦让,其实都是想把活命的机会让给对方。
就在两人还没决定谁先上的时候。
国子学诸生里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楼观学走读生可在?”
“我等在!”
“报国的时候到了,随我杀了逆贼 ,傻逼逆贼,老子黑齿常之!”
话音落下,一虬髯汉子就跳了出去。
不知道黑齿常之他在哪里找到了一根房梁,抱着房梁就冲杀过去了。
楼观书院学子紧随其后。
拼杀突然开始,颜韵一手刀砍在猝不及防的孔惠元脖颈上。
看着他软软地倒下,颜韵喃喃道:“对不起!”
文人圣地,血流成河。
楼观学书院交换生有人倒下,一个,俩个,三个.....
国子学先生哭了,颜韵也哭了,咬着牙砍倒一个,后背火辣辣的疼。
“房遗爱,贼你妈,你他娘的就该死,你祖上因你而蒙羞啊!”
“颜韵,成王败寇,我成了,我祖上会因我更上一楼!”
不良人来了,见此景,不要命的往里冲。
秦月颖见颜韵体力不支,红着眼睛不管不顾的往前。
手中长刀拼命挥砍,一直冲到颜韵身前,身子重重落地。
胳膊少了一只的他开心的笑着,褐色的血块不断的从嘴里往外喷。
颜韵呆住了,一把抱起秦月颖。
胡乱的擦拭着他脸上的鲜血:
“秦伯,秦伯啊~~对不起,对不起......”
“郎君,告诉郡公,我秦月颖不丢人,恩情,下辈子再还.....”
“啊~~~”
国子学里响起了痛苦的哀号。
颜韵再次站起身,横刀指着房遗爱:“今日,你我只能活一个!”
恨天的杀意让人心惊。
身后文庙的大门突然倒塌。
三个圣人慈祥的面容里透着一股让人心寒的杀机。
房遗爱愣愣的看着,如坠冰窖。
(唉,写到这里,心里像是塞了一块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