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栀从来都是无条件信任无妄师兄的。
在今天之前，无妄师兄也从未诓骗过她任何。
可当无妄师兄忽然要带她回那个她曾生活过，又惨死过的地方时，鹿栀犹豫了。
因为在那儿，不仅有小香堂，还有小黑屋。
以及那永无尽头的让她窒息的囚禁控制。
鹿栀不知道那儿到底是在哪儿？
它存在于这三界六道的哪一片领地上？
无妄师兄以前从未向她提起过这件事情，为何在这个关节点上，忽然要带她回去？
回去了，还能出的来吗？
鹿栀从不怀疑无妄师兄是否会害自己。
他不会！鹿栀笃定。
但无妄师兄会为了保护自己，而暂时将自己困在那儿，不是吗？
不！
她眼下不能被困住，她得回去与柳元琛并肩作战。
柳元琛一旦开坛做法，对上祖坟里的那头蛟蛇，她便是他唯一的后援了。
他只有五块乌金龙石碎片，撑不到最后的。
她不能让他输！
“不，师兄，我不能跟你走。”鹿栀坚定地看向无妄，说道，“师兄，我知道你一路修行，不愿过深地介入到别人的因果中来，我不逼你，但也请师兄理解阿栀的选择。”
无妄大师看着鹿栀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悲悯。
手上的佛珠嘎达嘎达转动了几下。
这几下，却是杂乱无章的。
鹿栀最后试探着问道：“师兄，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
无妄大师沉默。
鹿栀笑了笑：“师兄不说也没关系。”
她退后一步，拱手作揖，朝着师兄深深地鞠了一躬。
无妄大师身边的小沙弥顿时急了。
阿栀这一拜，分明就是在感谢无妄大师这一世的养育之恩，在与他们做最后的道别。
她是香娘娘转世，是阴香的创造者，也是继承者。
虽然她还没能修炼突破，进入佛莲境界，但她的造诣已经很高了。
如果她以阴香做最后拼死一搏的话，未必不能扭转局面。
可那样的话，即使成功了，她也必定会被反噬致死。
那便是在拿她的命去换这条龙脉安宁了。
鹿栀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小沙弥第一次乱了手脚，不停地去拽无妄大师的袖子，急得就差点要跺脚了。
他能想到的，无妄大师又怎能想不到？
他拼命地想要将她从这场上一世他亲手造成的因果中拽出来，他想，只要她躲过了这一劫，因果便会随着那条白蛇的陨灭而断掉。
可是很显然，他还是低估了因果的不可抗力。
“他叫谢羡安。”无妄最终妥协了，“上一世，他是大师兄，我是二师兄。”
鹿栀猛地转头，看向无妄大师的眼睛里，早已经蓄满了泪水。
她知道自己以这样的方式逼迫无妄师兄退步，有多混账！
无妄师兄的退步，更是让她动容。
无妄师兄，永远是她心目中最好最好的兄长！
“他对你的执念很深，但对你的佛莲境界觊觎更深。”无妄大师语重心长道，“阿栀，想要从他手中拿回那四块乌金龙石碎片，就算把你搭进去，也绝无可能，所以，不要以身涉险，那无异于羊入虎口。”
“谢羡安会出现在长白山，必然是冲着阴脉去的，他与阴脉融合的那一刻，便是整条龙脉崩塌、重组，翻天覆地的那一刻，想要阻止谢羡安，只有一条路可走。”
鹿栀盯着无妄大师：“哪条路？”
“入佛莲境界。”
无妄大师带着小沙弥离开了，留下鹿栀一个人站在路边，久久回不过神来。
入佛莲境界？
她也想啊。
可是修炼之事，本就不是一蹴而就。
更何况，即使有修炼天赋，有足够的时间去历练，也总会遇到过不去的瓶颈。
很多人都是到了临门一脚，却功败垂成。
更何况她现在还是一个半吊子。
想要入佛莲境界，犹如痴人说梦。
眼下没有过多的时间给鹿栀去参透无妄师兄话里的深意，她得立刻往回赶。
即便什么也做不了，她也得回长白山去。
这一路上往回赶，鹿栀就发现形势的确不好了。
沿途许多村民再次染上怪病，苦不堪言。
等到长白山脚下的时候，鹿栀被长戈的人拦住了。
对方毫不客气地拦着鹿栀说道：“既然走了，就不要再回来，蛇族没有人欢迎你。”
鹿栀憋屈得不行，这是误会她临阵脱逃了。
鹿栀没有强行上山，而是躲躲闪闪地在长白山脚下住了下来。
祖坟那边应该已经开始开坛施法了，等到西南角上方那条蛟蛇被放出来的时候，她再趁机上山也不迟。
并且这么好的机会，谢羡安不会不来。
等到黎墨和贺儿出现的那一刻，她也能伺机而动。
祖坟那边，长戈已经将鹿栀去而复返的事情告诉柳元琛了。
柳元琛只一句话：“拦着她，不要让她上山。”
长戈点头。
当天夜里，祖坟的第一道封印被强行打开，整个地面都跟着震动了几下。
即使在山脚下，鹿栀也感受到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地面又是一阵震动。
伴随着这阵震动，是天边滚滚的闷雷声，以及头顶上滚滚的乌云。
看来，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随着祖坟第三道封印被强行打开，法坛上十几位长老已经全部倒下，一个个捂着心口，不停地吐血。
盘腿坐在法坛最重要的柳元琛，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三道封印被打开的刹那间，一股阴风拔地而起，在祖坟上方不停地呼啸着。
股股黑气直冲云霄，在祖坟上方形成一道黑色的龙卷风，像是要生生撑开这天与地一般。
大长老艰难地支撑起身体，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面如死灰。
他守了一辈子的这一脉，完了！
今夜是彻彻底底地完了！
他又看了一眼柳元琛，柳元琛没有睁眼，却像是感应到了一般，冲他点了点头。
大长老叹了口气，吩咐人将各位长老从法坛上台下去，所有人远离祖坟地界。
高高的法坛之上，除了四周熊熊燃烧着的火盆，就只剩下了盘腿坐在正中央的柳元琛。
不知何时，他的那把斩魔剑立在了他的身侧。
剑柄上的五块乌金龙石碎片正不停地震颤着，发出叮叮叮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