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刚走没多久,黄锦就乘轿到了。
“呦,真来了啊。”黄锦见门锁被扯断,咧嘴一乐,随即道,“都在此候着,没有咱家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是,公公。”
黄锦推门走进院中,随手关上门。
“李青,李青……”
连着喊了好几声,也不见李青人影,倒是见一小老太太从一边厢房走出来。
黄锦纳闷儿,“你谁呀?”
“你是黄锦黄公公?”李雪儿问。
“不错,是咱家……”黄锦忽觉小老太太眼熟,仔细瞧了一眼,失惊道,“你是李家……”
“是我!”李雪儿微笑道,“许久不见啊。”
黄锦讷讷点头,忙问:“李青也来了京师对吧?”
李雪儿点头:“他去买吃的去了。”
“那就好……”黄锦放松下来,呵呵笑道,“没事儿,既如此,咱家就等他好了。”
李雪儿瞅了眼另一间厢房,一时有些为难。
“黄公公事务繁忙,要不晚一些再来吧?”
“不用,咱家一直很闲。”
“……他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
“那也没关系,”黄锦满不在乎的说,“我又不是没在这儿住过。”
李雪儿:“……”
“李小姐不用客气,你该忙忙,不用管我。”黄锦笑着说,“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用不着这些虚礼。”
“呃……好吧,黄公公请便。”李雪儿暗叹一声,转而去了朱厚照的厢房……
外面的动静朱厚照都听到了,见表姑进来,摆手示意无事。
李雪儿冷着脸走上前,轻哼道:“你可真沉得住气,万一被人家知晓了你身份,乐子可就大了。”
“这有什么?”朱厚照哂然一笑,“当初本将军在关外,千军万马之中……”
“这些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少给我嬉皮笑脸。”李雪儿气道,“让你来,不是让你给他添乱的。”
朱厚照悻悻点头:“这我知道,放心吧,外面的那个胖子是个憨货,脑袋瓜很不好使,只要你沉得住气,不会有任何意外。”
李雪儿满脸黑线,“人家怎么说也是司礼监掌印好不好?”
朱厚照翻了个白眼儿,“建文还是皇帝呢,不还是跟傻子似的,聪不聪明跟地位有什么关系?”
“……少油嘴滑舌!”李雪儿气郁道,“你给我老实呆着,若捅了娄子,不用他,我揍好你。”
皇上不急太监急……朱厚照暗暗撇嘴,闷闷道:“不用你说,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
李雪儿给了个警告眼神,退出厢房,来到院子果树下,与黄锦闲聊……
时至四月中下旬,气温逐渐上来,阳光和煦,微风暖暖,令人心情愉悦。
黄锦问:“李小姐,金陵比这里暖和许多吧?”
“是要暖和一些,不过也没有太多。”李雪儿道,“今年春寒极长,金陵气温回暖也才个把月而已。”
黄锦点点头,随即又问:“这个年,李青过得很开心吧?”
“难得清闲,自然舒心。”
“唉,是难得清闲,这马上又清闲不起来了。”黄锦轻叹一声,转而道,“李小姐这次来京是为……?”
“金陵没意思,来京师玩玩儿。”李雪儿说。
黄锦挠挠头,无言以对,“这样啊……”
“黄锦!”
门外传来李青声音。
“啊,来了。”黄锦撇下李雪儿,颠颠儿跑向门口,叱道,“一个个的有没有眼力劲儿,这是他家。”
东厂番子唯唯诺诺,放李青进门。
李青提着大包小包的酒菜,朝李雪儿递了个眼神,李雪儿微微摇头,示意无事发生。
见状,李青不再顾虑,将酒菜分成两份儿,而后邀黄锦去客堂吃喝……
黄锦对李雪儿分走一半有些耿耿于怀,“李小姐吃的完吗?”
“她饭量大。”李青随口道了句,“皇帝让你来的?”
“嗯。”黄锦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不再纠结分配问题,说道,“皇上让你给算算寿禄。”
“二十年内无恙。”李青张口就来。
黄锦满脸无语:“你算了吗?”
“当然,我算命一向很快。”李青抿了口酒,道,“不准不要钱。”
“……”黄锦无奈道,“说正经呢,皇上对长生一道,已起了疑心,觉得你多半在忽悠他。”
李青诧异:“你说了实话?”
黄锦摇头:“没有,不过皇上之睿智你也清楚,都这么久了,皇上虽体魄得到了极大改善,可一样在衰老,与常人并无二致。”
“嗯。”
“?”黄锦惊诧,“你觉得这是件小事?”
李青摊了摊手,“实情你都知晓了,我能如何?”
“你就不担心,皇上大彻大悟之后,心灰意冷之下,自暴自弃?”黄锦紧张的问。
“没有这条选项!”李青淡然道,“从始至终他都没的选,这一点,他比你清楚、通透的多,其实,许多事从他进京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
黄锦愕然。
许久,苦闷道:“我不是说你不好,你这样……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李青仰脖灌了口酒,道:“他没的选,大明历代帝王就有的选了?其实我也没的选,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若当初他不进京,不来继承大统,继续做他的世子、藩王,这辈子自然无忧无虑。”
“你觉得我这般骗他,是在欺负他?这就错了,我骗他是为仁慈。”李青呵着酒气道,“至少他有个念想,哪怕虚无缥缈。”
黄锦:“皇上能不能长命百岁?”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帝王足有数百之多,可有一人长命百岁?”李青摇头,“莫说只着眼于帝王,便是放眼整个天下,数千年来,活满百岁寿禄之人又有多少?”
黄锦默然。
“你也会死吗?”
“大抵会的,只是时候还不到罢了。”李青说道,“你若觉我过分,可以告诉他实话,我们没的选,你有的选。”
黄锦点点头,又摇摇头,瓮声道:“既然要骗,你也骗的像一点不是?你这也太简陋了。”
“成,待会儿我给你个‘真’一点的答案。”李青道,“我只问你,战事具体什么时候开始。”
“快则半个月,慢则一个月。”黄锦说。
“打谁?”
“现在我也不知道,皇上说出兵前再透露给将士。”
李青缓缓点头:“这样也好,小心无大错,出兵时再给我名单也不晚。”
顿了下,“此番,朝廷准备出兵多少?”
“作战将士两万上下,算上补给的话……总人数不低于十万。”黄锦说。
“主帅是谁?”
黄锦:“不出意外的话,便是宣大指挥使俞大猷。”
李青并不认识俞大猷,对其了解,也仅限于冯保送去的情报中。
“俞大猷多大岁数,戚继光多大岁数?”
“一个四十大几,一个二十刚出头。”黄锦奇怪道,“你问岁数干嘛?”
“啊,没什么,戚继光的官职是承袭的祖辈?”
“这当然啊,否则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武举都够呛呢。”
“倒也是……”李青笑了笑,招呼黄锦吃喝……
期间,又聊了些当下朝局。
对严嵩、李本、徐阶的主政方针、态度,做了进一步了解。
同时也了解到,自己提的防范资本外逃的策略,时下已然施行了,朝廷颁布了相应的律法,加强了对商会的监管,且还对周边诸国去了圣旨……
这倒是个极好的消息,从草原回来之后,便可以着手策划收割资本事宜了。
扩张是资本的天性,当资本扩张到一定程度,再完善的律法,再强的监管,都难以杜绝资本外逃。
只能趁其没彻底成气候之前,先割一刀,使其虚弱下来。
临走之前,李青贡献了精良骗术,黄锦自问挑不出毛病,心满意足地走了。
走之前,叮嘱李青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儿,什么都不要操心了,好好放松一下,毕竟马上就要打仗了。
李青含笑颔首。
待人一走,朱厚照便冲了出来,呼哧直喘道:“可憋死我了。”
李青揶揄:“厢房不让呼吸?”
“……”朱厚照讪讪,道,“咱们今晚就去吧?”
“不歇歇?”
朱厚照摇头:“我不累,你累吗?”
“那就今晚吧。”李青颔首,“时间还早呢,你去睡会儿。”
“我睡不着,要不你给我一拳吧。”
“……真拿你没办法。”
‘砰!’
一旁,李雪儿也是满脸无语,“这样……他没事儿吧?”
“用的是巧力,没啥影响。”李青拍拍手,道,“此去皇陵,路途不算近,大致明日中午才能回来。”
李雪儿笑道:“晚一些也不要紧,最少还有半个月清闲呢,不差这一日功夫。”
李青打了个哈欠道:“你也早点休息吧。”
李雪儿瞧了眼正盛的太阳,无奈点头,去了自己厢房。
…
是夜。
李青、朱厚照鬼鬼祟祟地出了门,走出连家屯儿之后,直奔皇陵……
时间紧,任务重,必须高强度赶路,可朱厚照根本顶不住如此强度。
不得已,李青只能背着朱厚照,朱厚照背着早就准备好的祭品,二人一路风驰电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