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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厚道人

    东林党闹的越凶,民间威望越高,张锡钧越觉得东林党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而且现在这个情况下,哪怕把魏忠贤的名气搞的再臭,结果适得其反,因为天启会继续重用魏忠贤,除非那一天东林党彻底垮台,朝堂到地方的文官集团全部洗牌,东林党包括其他党再也没有丝毫影响力,文官集团被彻底打压下去,皇帝真正大权在握的时候,也许魏忠贤的利用价值就到头了。

    张锡钧是一个很清醒的人,冷眼就看清楚了这错综复杂情况背后的真实一面,心中不由得感慨天启这个少年天子的果断和手腕。

    别看天启皇帝从来没有正面和东林党包括朝堂上的文官集团进行对抗,一直以来他都是作为旁观者不偏不倚,平日里躲在后宫不是逍遥快活,就是专心致志做自己的木工活,仿佛对国事丝毫不关心一般。

    但登基这一年多来,天启皇帝却通过一个魏忠贤就不着痕迹做了不少事,而且这些事看起来又似乎和皇帝没直接关系,骂名全让魏忠贤这个奴才给担了,真正受益者却是天启皇帝本人。

    无论是重新启用熊廷弼经略辽东,或是通过魏忠贤和司礼监给朝堂施加压力,迫使东林党在一些政事上让步,这些都体现了天启的政治智慧。据说,外面已经放出风来,魏忠贤有意仿效当年万历爷在的时候向各地排出矿监税监,整顿南直隶商税的消息。

    这个事得到了东林党一派的强烈反对,东林党声称这完全是祸乱国家,与民争利之举,绝对不能让魏忠贤做这样的事。

    当年万历的矿监税监好不容易才取消,这才过了多久,又要重设,天下百姓苦苛政久也,难不成还要重蹈覆辙么?

    这些话听起来很是漂亮,可实际上张锡钧却不以为然。他哪里不清楚东林党所谓的这些忧国忧民冠冕堂皇的话实际只是穿着一层华丽的衣裳罢了,其核心无非是触及了东林党本身的利益。

    大明的文官集团地方士绅是什么货色,东林党为主的这群人背后又是什么来历?张锡钧可是一清二楚。

    万历的矿监税监虽有弊端,可其核心是要增加国家税收,而采取这样政策首当其冲的并非普通百姓,反而是文官集团背后的利益团体。

    自万历死后,这个政策就被取消了,文官集团和其背后的利益团体弹冠相庆,因为没有了矿监和税监,他们许多生意产业就不用给朝廷交税,这其中的好处显而易见。

    而一旦制度恢复,刚过了没多久的好日子有没了。所谓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东林党这伙人哪里肯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银子就这么飞走了?为了阻止这个政策的实施,拼命往阉党头上泼脏水,站在道德至高点获取同情,鼓动舆论,打击对手,这样的操作同样也是很自然的。

    可他们就不想想,他们这些人趴在大明的身上贪婪吸血,钱捞的比任何人多,口号又喊得比任何人都响,真正受损的还不是大明?不是天下百姓么?

    眼下辽东局势不稳,自萨尔浒到现在连续两次惨败让大明元气大伤,要想扭转局面,未来很长一段日子里辽东的军力维持和粮草、军械、军饷等等,无不需要朝廷调拨。

    朝廷手上没钱,拿什么去打仗?又怎能收复辽东平定后金叛乱?天启头脑清醒的很,虽然他当初刚刚登基的时候没看明白这些,可一年的皇帝当下来,天启已渐渐成熟了,也知晓了自己爷爷万历当年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

    张锡钧抵达京师到现在除了安顿下来外,就是在各处游荡,或在酒楼,或在茶馆。

    转眼小半个月过去,眼看着马上就是年底了,张锡钧心中有了决断,这一日他没和往日一样再去茶馆和酒楼,带着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亲自去了魏良卿的府邸。

    坐着雇来的轿子到了地方,这是一座占地面积广大奢华的宅院,张锡钧现在所住的小院和这里比起来连半分都及不上。

    下了轿,张锡钧让长随去门前递帖子,门子接了帖子倒很客气,不过说他们老爷能不能见张锡钧就不知道了,需进去禀报回复。

    张锡钧也不以为然,点点头径直就在门房那边坐等着,片刻后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客气问谁是张锡钧张老爷,张锡钧起身说自己就是,管事的打量了他一下,随后就说跟他来。

    把长随留在外面,带来的礼物交给了魏家仆人,张锡钧跟着管事的往里走。

    魏府高墙大院,里面亭台楼阁华丽非凡,进去后也不知走了多久又穿过了多少回廊,好一会儿管事的才带张锡钧到了一处,让他在门口稍后,进去禀报了一声,这才出来喊他进去。

    外面天冷,屋中生着地龙却温暖如春,进了里面四周的陈列皆是富贵的模样,再往前走,就瞧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端坐着,笑呵呵地看着刚进门的张锡钧。

    魏良卿的模样不差,毕竟他是魏忠贤的侄子,容貌和魏忠贤有几分相似。同样是细眉长目,相貌堂堂,只是魏良卿之前常年种地劳作,人晒的有些黑,要是白些,而且换去现在一身华丽的衣袍穿上青衫道袍的话,说是读书人估计信的人也不少。

    “草民张锡钧拜见魏大人!”见了魏良卿,张锡钧毫不迟疑就大礼参拜,口称魏大人。

    魏良卿很是高兴,自己叔叔魏忠贤前不久给他弄了个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虚衔,虽然只是虚衔,却也是正四品的官职了。当然,他这个指挥佥事没有实权,更不用去上班,只是身份罢了,魏忠贤让他在庆陵修建那边再挂了个领导职务,同样只是挂名,还多领一份俸禄,泥腿子出身的魏良卿已十分满足。

    “起来起来,不必多礼,呵呵……呵呵呵……。”魏良卿笑呵呵地抬手,让张锡钧起身。

    张锡钧却不折不扣行完了礼,这才从起身。见张锡钧如此态度,魏良卿心中更是高兴,虽然他和张锡钧第一次见面,却第一印象着实不错。

    等张锡钧起身,从怀中掏出周安民给他的书信,恭恭敬敬递上道:“草民来京之前,周大人特意书信一份,让草民送于魏大人,此外周大人还托草民给魏大人带了礼物,刚才草民已交由大人管家,这是礼单。”

    魏良卿笑呵呵地接了过去,并没有打开细看,因为他就算看也看不懂,魏良卿当了几十年的泥腿子,种地什么的他能说个三五六,可要说认字,这字认识他,他却一个都不认识。

    不过没关系,府中自有认识字的管事在,到时候让下面的管事帮自己念一念就是了。

    把书信和礼单放到一旁,这时候仆人上了茶,魏良卿让张锡钧坐下说话,张锡钧又行了一礼,恭恭敬敬挨着半个屁股坐在魏良卿的下首。

    “之前周大哥已来过一封书信,说张先生近日要来京师,让我帮着关照一二。原本以为张先生很快就能到京师,没料来的这么晚。”

    “回魏大人,草民不敢大人称先生。”张锡钧连忙回道。

    “咦,周大哥信中说,张先生可是读书人,如何称不了先生?对了,你怎么自称草民?”魏良卿好奇问道。

    张锡钧苦笑道:“草民哪里称得上读书人,草民只是以前念过几本书罢了,寒窗十年却未有功名在身,读书不成这才经商为业,哪能称得上先生?周大人所言只是抬爱,更不敢让魏大人如此称呼。”

    魏良卿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不过先生虽未中功名,但精读诗书也能算是读书人,至于经商为业,那只是小事,俺以前还在老家种地呢,面朝黄土背朝天,吃了上顿没下顿,如今不也成了大人了么?哈哈哈!”

    魏良卿没有丝毫架子,反而自嘲地说起了自己以前种地当农户的往事,口中还直接自称为“俺”。他这么一说,张锡钧也笑了起来,趁势拍了魏良卿的马屁,说魏大人否极泰来,自有贵人,自己一个普通老百姓哪能和魏大人这样的人物相比,哪怕读了几本书,实在不敢称读书人,更远及不上魏大人这样的人物。

    “哈哈哈!”魏良卿听了大乐,心里更是高兴。

    尤其是张锡钧说自己否极泰来贵人相助,的确如此啊!自己一个泥腿子一步登天,不仅来了京师还当了官,这天下和自己这样机遇的哪里有第二人?

    心里高兴,看着张锡钧就更顺眼了,他当即一摆手道:“先生不亏是读过书的人,说话就是好听,如此,先生也不要自称草民了,换个称呼更顺当些。”

    “这……。”

    “就这么定了,都不是外人,周大哥可是我的好兄长,你又是周大哥的朋友,你来前周大哥都来信让我关照伱一二,自然也就是自己人。现在你到了京师我家,随意些就是了,就和回自己家一样,我这里可没那么多破规矩。”

    张锡钧本想再拒绝,可见着魏良卿一副笑呵呵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微微一动,顿时就改了主意。当即起身谢过魏良卿,顺着魏良卿的话也不再勉强,从草民改称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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