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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 向死而去,与生逆行

    吴一川坐在大堂之上,目光扫向眼前集结过来的二十余衙役,还有八个书吏,一个仵作,满是悲凉地站起身来,言道:“诸位,庆元城发生了一桩大事,这件事处理不好,我,你们,我的家人,还有你们的家人,都会死!”

    班头胡金盘、衙役严傅等人满是震惊。

    仵作胡陌喉咙动了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手微微颤抖。

    吴一川从桌案后,走至桌案前,沉声道:“但我们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选择我们死,还是我们与家人一起死!”

    衙役胡庆春走了出来:“县尊,这晚上突然将我们喊出来,说这番吓人的话,我们实在有些承受不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好端端的为何要死,家人好端端的又为何要死?”

    “是啊。”

    一干衙役议论纷纷。

    严傅问道:“可是城内有民作乱?”

    胡金盘瞪了一眼严傅。

    吴一川爱民如子,治民有方,处事果决,县衙连个积案都没有,哪来百姓作乱?

    不过——

    如何解释知县从胡鹤仙家返回之后的异常举动,连县丞、典史也被锁了起来,也就是主簿空缺,反正还要多挂一把锁。

    今晚没遇到任何亡命之徒啊,再说了,就是有一些亡命之徒,也不能杀了县衙所有人吧?

    面对众人的质疑,吴一川面带凄楚之色,微微摇了摇头,沉声道:“接下来要做的事,是九死一生之事!接下来的话,你们最好是做好准备。”

    一瞬间,大堂之上充满肃杀之气。

    吴一川转身,将桌案上的《小儿斑疹备急方论》拿在手中,对众人道:“胡鹤仙是庆元城中少有的老医,今晚——他自杀于房中,死状凄惨。我一直不明白,一个自杀之人,为何要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直至,我发现了这本书!并逼问胡氏,才明白了真相!胡鹤仙之所以自杀,甚至将自己弄得满是伤痕,不是因为他生了病无法救治,而是因为他诊断错了病症,导致这座城陷入了极危险的境地!”

    “胡鹤仙自杀,是出于医者的愧疚,同时也在用命案的方式将我引去,告诉我事不宜迟,必须要有所行动!否则,死得人会越来越多!”

    “诸位,胡鹤仙死于痘疹,死于天花!”

    班头胡金盘、衙役严傅、胡庆春等人一个个面容失色,惊骇不已。

    天花?

    这恶魔怎么就出现了,太平日子,为何会有大疫出现?

    胡陌瘫坐下来,果然是这玩意!

    完了,我不干净了。

    他娘的,庆元城怎么就如此多苦难!

    听老一辈人说起过,七十多年前,绍兴、庆元等地起过一次天花,那一次,死了两万六千余人。

    没人说那一次天花时庆元死了多少人,只知道埋了很多很多。

    现在的庆元城,满打满算,还不到两万人。这要是天花肆虐开来,这座城还有多少活人?

    看着惊慌的衙役、书吏等人,吴一川将书摔打在桌案上,沉声道:“天花是什么,不需要我多说了吧?所以,要么我们一起死,战胜天花,消灭此次大疫,要么拉着家人一起死,整个城谁能活下来,全看命!”

    “你们一个个都是拖家带口的,我也一样,是豁出去,舍命救人,还是一个个回家,将自己的家人拖入病患之中,你们拿定主意吧!”

    严傅嘴唇哆嗦,看向吴一川,问道:“县尊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救治天花病人?”

    吴一川知道这样做很残忍,可没办法。

    天花病人总需要去抢救,而且,还不能让他们乱跑,以免更多人染病。

    自己一个人,控制不了一座城,只能用衙役、书吏。

    吴一川点头,直言道:“没错!”

    严傅退后一步,喊道:“你这是让我们去死!我儿子才十二岁,还没成亲,我女儿还没出嫁!我母亲身体不好,为何要让我们去死!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死!”

    一个个衙役悲痛不已。

    吴一川看着众人。

    他们的畏怕,他们的退缩,他们的绝望,都在这一刻表现了出来。

    没有谁是天生不怕死的。

    谁不希望好好活下去?

    “够了!”

    班头胡金盘走了出来,咬牙切齿地喊道:“但凡接触过天花的,十之八九不能活。我们接触了胡鹤仙,你们接触了我们!说实话已经没得选了,只能闷头走下去!”

    “只要努力控制住天花,我们会死,但至少我们的家人还能活下去!若是你们退了,没人帮着县衙将这座城控制住,那死得人只会越来越多,迟早会轮到我们的家人!”

    “县尊,我干!你说该怎么做,那我就怎么做!”

    仵作胡陌抽了自己一巴掌,站了起来:“没错,大家没退路了。天花这东西人传人,想要让家人活下去,那咱们就只能拼命一搏!”

    衙役、书吏这会也清楚了。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面对来势汹汹的天花疫情,必须有人站出来向死而去,与生逆行!

    吴一川看着安静下来的众人,走回桌案后,拿起了惊堂木,刚想拍下去,就感觉一道风乱入而至。

    一个衙役被推入大堂。

    典史陈平山踏步而至。

    陈平山盯着吴一川,冷冷地说:“怎么,我是个怕死之人吗?吴一川,我告诉你,今日这事,没我不行!我是庆元县典史,虽说是个不入流的官,可那也是吏部铨选、皇帝任命,是朝廷命官!你要么用我,要么去让吏部免了我的官职!否则,别想一个人扛!”

    吴一川眯着眼看着陈平山:“你不应该出来!”

    陈平山踏步走至大堂之上,站在众衙役、书吏前面:“我不出来,只让你一个知县得好名声吗?我也想死后能被人记住。别磨叽了,天花来了,那就只能豁出性命干了。”

    吴一川揉了揉眉头:“你最好是告诉我,县丞罗笙没出来!”

    陈平山凝眸:“怎么,他格物学院的人就不能出来了?”

    啪!

    惊堂木落下。

    吴一川喊道:“我们都死了,只要他还在,总不至于让天花流散到外地去!若是咱们三个一起死了,那谁来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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