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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4西南财宝

    “回老爷,户部王尚书刚来了,还不知道走没走。”

    芦布马上站定,小声回答道。

    “哦,那你等会儿再过去,等他走了再去。”

    魏广德眼珠儿一转,马上就改开道。

    他看不想和王国光怼上,这位老兄现在因为内阁要他们出大笔钱而不满,这次来找张居正,肯定就是来吵架的。

    其实在朝堂上,这样的动作很多时候也就是做个姿态,毕竟内阁要户部出银子是拿去治河。

    要是户部真因为出银子的事儿把治河的大事耽误了,天下士人口诛笔伐也会让那老小子声名狼藉。

    但是王国光执掌户部,他却不能不有所表示,否则任何一个衙门或许都会搞些花钱的项目,从户部要钱。

    魏广德想躲,不过他能如愿吗?

    张居正当然不会只自己承受王国光这一刻的怒火,他派人来请魏广德,也找来张四维,三个阁臣一起接受王国光的怒吼。

    这样,他的心里才会好受些。

    当张居正派来的书吏退出值房后,魏广德一抚额头对一边的芦布抱怨道:“王国光过来时表情是不是很差?”

    “是很不好看。”

    芦布老实回答道。

    “那你不会机伶点给我报个信,我先出去一趟,躲躲。”

    魏广德很不满意的说道。

    “老爷,那王大人直奔首辅值房,我哪知道还会请老爷也过去。”

    芦布有点小委屈,要是见是个官员脸色不好进了内阁就要来通知魏广德躲出去,那岂不是隔三差五都要躲。

    不要以为阁臣就比什么六部官员高一级,不存在的。

    大明的官员,喷子是真不少。

    只要触动他们的利益,有的是理由站出来喷。

    任何政策都有两面性,一方得利,必然有一方要吃亏。

    内阁,其实就是从中进行选择,得出最有利于国家的主张。

    让人吃亏了,还不许人家喷一顿,发泄下不满。

    别说六部尚书,就是侍郎,甚至科道那些七品芝麻官,那都是敢当面顶撞阁臣的。

    说白了,大家都是进士,只不过职位不同而已,颇有点后世革命分工不同的意思。

    当然,顶撞上级,也就是所谓的下克上,闹得太难看也要当心被穿小鞋。

    这次让你狂了,下次指不定就犯到人家手里。

    大明的官员惯于逢迎,更会掌握这个度。

    喷上级官员,那是为了展现不屈风骨,在朝野上下赢得一个美名,可不是要和领导结死仇。

    掌握好这个度,就能赢得朝野称颂清正,掌握不好就如海瑞等人,名声留下了,但最后还是黯然退出政坛。

    “下去吧,我也得过去听听这个王喷子怎么说。”

    魏广德起身,走出了值房,很快走近张居正值房。

    还在门外就听到里面王国光的声音,脚步不由得一缓。

    “行不行你说句话,户部没银子拨下去,是不是干脆把京城的衙门卖了换成银子。

    之前户部还有老库支应着,现在老库早就空了,你让我在哪儿变银子支给工部修河堤.”

    户部没银子,太仓库空了,这其实早在内阁预料之内。

    每年太仓也就是年中那段时间,有南北各省的税银入库会丰盈不少,但是年底的时候清账,大多都会支走,剩不下几个。

    但是要说朝廷一点银子拿不出来,那也不现实。

    实际上,魏广德和张居正商量里就考虑了年底这关怎么过的问题。

    自然,就是借银子。

    兵部太仆寺常盈库里可不就有成箱的银元堆着吗?

    留在库房里吃灰也太难看了,还不如让朝廷在亏空的时候借点出来支用,后面税银收回来再填回去。

    这也是大明财政虽然年年闹饥荒,但在万历中期以前朝廷依旧能够维持稳定运转的根本原因。

    只不过到了万历中后期,万历皇帝朱翊钧想着法儿把太仆寺常盈库的银子搬进了内廷,缺少了朝廷监督,直接导致万历后期和泰昌、天启两朝快速败光几千万两大明的战备存银。

    别觉得让一帮贪官看守常盈库会监守自盗,实际上贪官都看着那里成堆的银子,但还真没人敢伸手。

    因为太仆寺常盈库的银子支出得有出处,也就是用到军事方面,这点其实很难。

    毕竟,大明官场并非铁板一块,内部按地域分成数个派系,还有阁臣为首的一群人存在。

    相互之间的监督,就是常盈库的银子就在那里,但是谁都不敢动的原因。

    即便是权侵朝野的严嵩,严世番也不敢打这笔银子的主意。

    魏广德终究还是走进了首辅值房,他主动冲王国光拱拱手,而王国光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根本就没理他。

    “现在才什么时候,太仓的存银已经没多少了,都已经定下来了,都是年初定下的成例。

    工部的银子支走以后,后面除了礼部能拉走皇帝大婚的银子,其他衙门的都只能拖欠到明年再说”

    王国光继续说道,把现在大明户部的老底儿全部都抖搂出来了。

    “没银子,那之前九边的军饷,还有西南的犒赏银子.”

    魏广德听到王国光的话,心里就是一紧。

    别的衙门有没有银子只用他不关心,但是兵部那边的银子他得上心啊。

    兵部没银子,地方上就得闹,说不定又是一场哗变在所难免。

    好吧,朝廷已经多少年没有闹出因为兵饷而发生哗变的事儿了,要是真发生了,他这个内阁次辅可就难辞其咎。

    “王尚书,户部每年支应,兵部的钱可都是有着落的,别的先不说,到时候兵部的银子可不能少,拖欠的后果太大,你我都担待不起。”

    涉及到自身利益,魏广德马上就插话道。

    明朝军队的哗变,其实主要还是从土木堡事变之后开始的。

    起初明朝的军事制度是朱元璋设计的,守卫京城的是明军“三大营”,这是明朝最精锐的部队。

    其他地区是“寓兵于农”的卫所制,军官都是世袭的,世袭制就成了他们胡作非为的保护了。

    底层士兵要么就是世代必须当兵的军户,要么就是充军发配来的,整天被军官们随便差遣,甚至被迫帮军官们经商、种田,就跟军官的奴隶差不多,逃跑现象非常严重。

    部队里倒卖军粮、克扣军饷的现象很普遍,甚至武器装备都大量作假,这种状况不止是边军,京城的明军三大营也一样。

    军队的腐败直接导致军队战斗力快速下滑,经过土木堡事变后,武勋逐渐退出朝堂,文官控制了大明的权利。

    然后就是九边的军饷成为文官和武勋两者之间入口的肥肉,过这块肥肉可是武勋独占,现在得分一块给文官,自然就让底层军士的日子更加难过。

    南边的卫所,当兵的吃不饱饭可以选择逃亡。

    而北边的屯田制本来就崩溃的早,士兵也没地方可以逃亡,毕竟需要防御蒙古人南下,长期都是驻扎在营地里。

    为了吃饭,于是边军终于忍受不住就开始闹饷,进而发生哗变,或者说兵变。

    虽然按现在的体制来看,这活脱脱就是需要严打的恶意讨薪行为,不过军队毕竟不同,组织架构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每次闹起来可就是大事儿。

    远的不说,嘉靖朝就是明朝朝中的拐点,之前不管是正德朝还是弘治朝,总还有老祖宗留下来的余荫,有户部老库银子支撑着,也就是下面的人吃相难看导致闹出兵变的事件。

    可到了嘉靖朝,败光老库银子以后,那就是真的没银子可用了。

    于是嘉靖朝大的因军饷而发生的哗变就有六次,其他小规模的哗变那就层出不穷,至少也有十九次上规模的哗变。

    全部参考正德末年甘州兵变发动,其实都是军队里中低级将领在主导,根子其实还是基层的文武之争,利益分配不均衡,武人直接选择掀桌子。

    扯远了,就近了说,隆庆朝以后,内阁对于兵事愈发重视起来,不管是高拱还是张居正,都考虑到明军底层是不的情况,所以在财政拨付上优先保证兵部需要。

    这个结果就是最近几年,特别是进入万历朝以后近十年时间里,地方上再未发生过军队哗变的事件。

    当然,魏广德也不敢拍胸脯说下面没有发生,或许有,只是规模比较小哗变,很快就被地方官员动手平定下来,然后捂盖子没有上报。

    其实,大明地方上的督抚们,早就开始有意识瞒报一些情况了。

    现在朝廷要掌握地方上许多情报,要么是通过锦衣卫上报,要么就是地方巡按御史上奏的方式知道信息。

    年底刚好就是给九边发军饷的时候,要是户部不给银子,那就意味着年前士兵们怕是拿不到辛苦一年的银子。

    马上要过年关,这不是把士兵往哗变这条路上逼。

    京官过年要是官俸拖欠都要到户部和内阁堵门的,遑论那些只会拿刀枪的士兵。

    “都十来年没因为闹饷发生事端了,要是这时候再上报,这年兵部没法过,那户部也就别想过。”

    魏广德话音刚落,王国光立马就恼了,对着魏广德后的:“魏阁老,你这是威胁我们户部是吧。

    没银子就是没银子,要你就把礼部大婚的银子拉走。”

    “这不是我威胁你,而是你在拿大明士卒的命威胁我。”

    魏广德马上就答道,“以往河工,非耗费巨大是绝对不会找户部要银子的。

    而今年不同,为了保证沿河两岸百万百姓生计,朝廷才觉得发大工,把黄河中下游河段整修一遍。

    河道和工部的银子那里支应得起,这才要户部承担部分。

    而你呢?

    身为户部尚书,不是考虑从哪儿搞银子,反而拿军饷威胁内阁,你要做什么?

    你想让地方上卫所造反吗?”

    用兵饷威胁内阁,这个先例绝对不能开。

    魏广德本来是打算来这里挨王国光说几句气话就完事儿,可要是户部以后没事儿就拿兵部的军饷说事儿,这个头可不好开。

    闹什么脾气也不能拿军国大事开玩笑。

    所以,直接把王国光的话引到造反上。

    虽说这十年来没有发生军队哗变,可在座的那个没经历过这种事儿。

    别说,魏广德当初还遭遇了南京哗变,那可是南京城啊,闹事的还是京营,当时就震惊整个大明。

    虽然那次不是因为军饷,而是其他事件的起因,但是士兵闹事儿,多少还是和缺斤短两的军饷有关系。

    要是军饷到位,当官的想带着手下闹事儿都难。

    “善贷,慎言。”

    张居正见此马上就喊道,随即也狠狠瞪了王国光一眼,语气稍微放缓些说道:“汝观,户部拨付军饷必须保证,这个没得谈。

    户部有难处,内阁自然有考虑。

    其实这些年来朝廷财政年年亏空,也不是到你这里才出现的,内阁对此已经在考虑如何提高朝廷财政收入。

    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两年还要苦一苦户部,等朝廷新政出来再说。”

    张居正的打算,在场几个人都知道。

    这两年因为考成法,实际上户部每年的收入已经增加了。

    过去各省的拖欠几近杜绝,没人还会让下面人拖着国税皇粮不交,那是要掉官帽子的。

    仅此一项,户部每年都能把税都收上来,算是增收不少。

    不过也因此,地方上为了追税确实也闹出不少事端。

    清丈田亩,一是通过分摊赋税为民户减税,二也是掌握更多的田亩信息,凭此重新制定天下赋税。

    按照朱元璋定的数字,根本达不到增收的要求,只能说减负。

    而百多年来,天下田亩暴增,朝廷却一点没有增加收入,张居正这次就是要朝廷也从中获得好处。

    王国光也知道,先前的话过于激进了点,这会儿也是默不作声。

    片刻后,还是张四维打破了室内的氛围,开口说道:“户部有难处,可是河工还是要做的。

    户部先紧紧,把银子都支了,年底各衙门要钱,到时再看到底有多大的缺口,能缓缓的就缓缓,不行的,就从常盈库借支出来。”

    张居正和魏广德都点点头,魏广德顺势也把兵部送来的奏疏拿出来说道:“这是西南李成梁发来的详细战报,我倒是想到点,不如让兵部下文,让李成梁尽快和俞大猷联系,把缅甸东吁城里的财宝送到京城来。

    缅甸王宫里的,肯定要入内廷,不过金银这些可以转户部做为犒赏,先支应着朝廷。

    至于明军,先让他们继续在缅甸驻防,倒是不着急准备赏银,先把事儿应付过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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