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车场的入口被钢筋混凝土堵上大半,只剩一条窄窄的缝隙,勉强可以挤进去。赵宗轩提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手电筒在前指路,绕过几处炸塌的楼板,来到地下停车场的角落里,铁丝钢管胡乱绑成一只大笼子,空空荡荡,屎尿的骚臭扑鼻而来,司马杨迎上前,指着笼子里几个蜷缩在破烂堆的幸存者,不无愤慨地说:“原本圈养了几十口人,吃得差不多了,还剩下三个,一男两女,男的快断气了,女的可能还有救。”
周吉从兜里掏出一个扁扁的酒瓶,里面装了半瓶“石梁苦参差”,丢给司马杨,让他给三人灌几口,能不能救回来,听天由命。司马杨知道这是“起死回生”的好东西,不知把多少奄奄一息的幸存者从鬼门关拉回来,当下钻进铁笼内,屏住呼吸把他们一个个扶起来,灌上两口苦参茶。两个女的身体软绵绵,意识还有几分清醒,艰难地咽下茶汤,肚子里“咕噜噜”一个劲叫唤,显然是饿惨了。
有反应就好,至少还有救,但轮到那男的时,已经没了呼吸,苦参茶灌下去,旋即从嘴角淌出来,司马杨朝周吉摇了摇头,示意救不回来了。周吉关照赵宗轩去找几个人,抬两副担架来把人先运出去,赵宗轩答应一声,才离开没多会,又匆匆忙忙奔回来,脸色有些难看,跟周吉说了外面的冲突,陆湖州和许昭阳被“寄生种”打伤了,撂在路边躺着,丁鄂和关潼没有冲动,持枪在旁守卫,不敢离开,生怕他们再遭殃。
周吉脸上波澜不惊,没什么表情,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寄生种”桀骜不驯,把人类视作劣等生命,只配当它们的“血食”,长久以来形成的观念根深蒂固,光靠一顿揍是打不服的。他问明缘由,命司马杨和赵宗轩在这里等着,独自走出地下停车场,远远望见一群“寄生种”围着看热闹,其中有“装甲机械化混编部队”的一期队员,也有搭载的普通战士,它们罕见地一致保持沉默,等着看这件事如何收场。
忽听得一声炮响,一辆ZBD-04A型履带式步兵战车竟毫无征兆开了一炮,榴弹越过众人头顶打中废墟,“轰”地炸开来,把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彻底堵住,震得耳鼓嗡嗡作响。周吉不为所动,上前蹲下身查看陆湖州和许昭阳的伤势,陆湖州被“葫芦头”拍中头部,有些脑震荡,人懵懵的,伤势较重,许昭阳右臂骨折错位,意识还算清醒。
周吉不是医生,大致判断二人性命无碍,都急需治疗,否则的话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他能做的就是取出一截“苦参”,削了两片塞进他们嘴里,关照含在舌下,忍着点苦。陆湖州和许昭阳对他极其信服,一声不吭含着“苦参”,忍着痛,忍着苦,相信他会为自己讨个公道。
周吉目光一扫,望见离步兵战车不远处停了一辆军用吉普车,“冯煌”站起身来,远远打了个手势,似乎在表示这是一个意外,别往心里去。周吉没有搭理,点了“狼牙”的名,命他去步兵战车那边,把打人的“葫芦头”叫过来,还有谁开的炮,也一并带过来。
“狼牙”是“装甲机械化混编部队”的一期队员,宿主也是泗水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刑警,因脖子上挂了一颗狼牙,有了这么个外号。它知道周吉的手段,也记得他亲自上的第一课就是“服从命令”和“令行禁止”,他的语气虽然平和,却有一种莫名的威压,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狼牙”急忙答应一声,扭头奔向步兵战车,暗暗埋怨“葫芦头”不晓得利害,捅出这么大的漏子,令大伙儿面上无光。
“冯煌”见“狼牙”快步奔过来,稍一犹豫,下车拦住它问了几句,皱起眉头觉得有点棘手。周吉是“装甲机械化混编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全权指挥这一次突袭,它只是跟在后面观察记录,及时掌握第一手战况,事后向“陈素真”汇报,严格讲它没有插手的权力。它摆摆手放过“狼牙”,过了片刻,步兵战车那边似乎起了什么冲突,“葫芦头”骂骂咧咧,“蜘蛛侠”也掺和进去,拦住“狼牙”不放,似乎不准它带走什么人。
僵持了片刻,“狼牙”领着“葫芦头”先去复命,“蜘蛛侠”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兜了几圈忽然望见“冯煌”,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把“卢宁”叫下车,领着“女儿”朝它走去,试图厚着脸皮求个情。“冯煌”得知了来龙去脉,看了“卢宁”一眼,见它毫无畏惧之色,显然不当回事,不禁有些啼笑皆非。“葫芦头”也罢,“蜘蛛侠”也罢,“卢宁”也罢,都是“陈素真”的心腹,它虽然奉命到元隆区负责战备,干的却是打杂的活,修路,伙食,运输,补给,手下只有一帮收编的“野怪”,如今惹了祸事,倒找上它来说情了!
“葫芦头”甩下“狼牙”,大步流星迎着周吉上前去,它已经打定了主意,拼着再被对方狠揍一顿,也不会低头!他奶奶的,什么玩意儿,两个弱鸡也敢在它跟前“犟脖子”,吃了狼心豹子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周吉见它咬牙切齿,脸色狰狞,毫无懊悔之意,心念一动,体内血气燃烧,犹如锅炉开动,毛孔喷射出蒸汽,侧身抢上一步,右肩一贴一靠,是为八极拳中的“铁山靠”,似慢实快,似轻实重,撞在“葫芦头”胸口。“葫芦头”人高马大,伟岸如山,被对方轻轻靠了一下,只听得“咔嚓嚓”一连串脆响,胸骨寸断,沉重的身躯腾空飞起,哇地喷出满口鲜血,其中竟夹杂着破碎的脏腑。
围观的“寄生种”无不倒抽一口冷气,这是它们第一次看到周吉当众发威,下手如此之狠,令人不寒而栗,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