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的北京酷热难熬,这对于幽居东北十八载的我来说,着实是个严重的考验。
一室的闷热,让今夜再次成为不眠之夜。披上单衣走出房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黑暗中被烤灼了一天的大地正释放最后的热量。我站在房门口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出去走走。虽然外面的温度与屋内相差无几,但至少不会热的让人窒息。
夜晚的畅春园总是出奇的安静,虽然偶尔会有待卫排队走过,但还是会使我有种说不出的阴森感,因为这样的安静总会让我直觉得联想到风雨前的宁静。自嘲似的一笑,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杞人,学会忧天了。随着右脚的落地,我踏出了奇珍园,正式融入畅春园的黑暗中。
沿着小路,我静静的走着,不时与巡察的待卫擦肩而过。
宫中的规矩,入夜后除当值外一概不许乱走。就常理看,这时出来的我应该被待卫拦下,要么遣送回住所,要么送交内务府挨板子。可是待卫们却对我视而不见,任由我继续留在外面不加理会。看上去不可思议,其实又不难理解,世上之事大多都会有个例外,而我正是那个例外。而且自从我一出现,这样的例外就没停止过。见皇帝、封官位、得皇令……桩桩件件无一不与规矩常理相悖。平民被皇帝招见哪个不是又检查又搜身的?而我没有;再看这大清皇宫内除宫妃外,其他女子只能做为待女留在**,而我却得康熙亲赐从五品管事,司掌一园管理事宜。若说这两件事只是例外的话,那么例外中的例外就是,康熙会为我那是是而非的几句话,命令他的儿子与我学习,并还将自己从不离身的玉佩交给我……也许是我幸运对上康熙的胃口,可这样天大的‘荣宠’背后又会是什么呢?
想着,一阵夹杂着热气的夜风忽然而至。风过后,我没由来的打了个冷颤,陡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走到一池塘边。抬头望望天上的月亮,如盘似的挂在半空清冷如昔,引得我幽幽一叹,随后不觉得又是一愣。今天真反常,情绪无缘无故的滑入低谷,竟是想些悲观的事儿来为自己平添烦恼。
我甩了甩头,试图赶走这恼人的情绪。不过这样做的效果不佳,于是我又想起小的时候,哥哥教我的方法——精卫填海。我弯腰捡起一把小石子儿,以最快的速度的使劲儿将它们一个个地扔出去。‘扑通’、‘扑通’……无数个石子儿落水声传来,多少有些唐人诗句‘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意境。这让我心情大好。捋顺了松散的头发,我在几个待卫的目送下,沿来时的小路回到了奇珍园。
顺着小路走过几个转弯,奇珍园大门已经近在眼前。借着月光,我看见奇珍园的院门竟然半敞着,门的阴影处隐约的好像还有个黑影?!
小偷?刺客?平静的心瞬间开始狂跳起来。身为一园之长的责任感促使我忘记可能存在的危险,只身向那黑朝靠近。我顺利的接进目标正准备来个突袭时,黑影的哈欠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哈呜~!你怎么才回来,困死我了。”
是小白!它在为我等门?!一股暖意顷刻间盈满心间。有亲人的地方就是家,原来一点也没错。我激动的正欲上前将它抱住,没想到这小子站起来打着哈欠摇尾巴——走了!?
满腔的热情就这么被凉在了那儿,夜风像是应景似的竟吹来了几片落叶……
******
连续的高温高热,终于将我击倒,那天上午交待工作的时候,突然就失去了失觉堕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太阳的余辉正斜斜的照进屋内,将窗子的倒影拉的很长。
我揉揉眼睛,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看看手脚,一切都还健在,只是感觉脑袋有些晕沉,想是睡的太久了。穿好衣服,登上鞋子,我正要站起,就被一声惊呼吓得坐了回去,抬头一看,宫女满儿指着我大叫:
“啊~!全公公,全公公,姑姑醒了!醒了!!”
我是醒了,很奇怪吗?我眉头轻皱,唔~!被她这么一叫头有点痛!轻按了几下,好像缓解了一些。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随后门口就传来了‘权利’二人的说声。
“真的吗?谢天谢地,可算是醒了!!粟子快!快去请太医!!”
“嗯,我这就去。”
可…算…是…醒…了…???
这是什么意思?连续两个问号飞进我还有些晕沉的大脑,我望着门口等待他们的解释。
不过我等到的不是刚才说话的‘权利’而是小白,它几步跑来,弓身一越来了个飞扑,硬是将我推倒在床,红红的舌头不住招呼上我的脸颊。我嘻笑的躲闪,不经意间看到它眼里竟闪着泪光?!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觉得有必要问个清楚,在这一天里倒底发生了什么?
我搬开小白两只厚实的前爪,重新坐起来。惊奇的发现小全子、宫女满儿和小佳三人个个儿一脸欣喜又眼含热泪的盯着我。
“嗯哼~!”我轻了轻嗓子,问道:“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被我这么一问,两个小宫女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
伴着她们的呜咽,小全子将我晕倒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我毫无征兆的的昏厥,让‘权利’哥俩登时慌了手脚。他们一个去请太医,一个送我回房。后来太医倒是请来了,却又造成了另一番更混乱的场面。
当天畅春园里的当职的太医是个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他在小全子的连番催促下,这才气喘吁吁的来到了奇珍园。可是让人大跌眼镜子的是,当他前脚刚一踏进前院就开始不间断地打起喷嚏来。本来气还没喘匀,接着又开始不断的打喷嚏,老太医年迈的身子明显的有些吃不消。‘权利’二人一看不好,扶着老太医就往屋走,没想这刚一进屋子,就与从床上跃下的小白撞成一团。此时本已累的快要脱力的老太医又被小白一吓,好么,他两眼一翻与我一样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