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白爷爷是个从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这种生死离别已经很难激起他的感情用事。他给李涛佩戴一副眼镜,又在李涛的嘴唇上面黏贴了少许胡须,这些伎俩和道具,是白爷爷以前在道上混的时候经常要摆弄的活儿。
“李涛,一定要记住你干爹的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各方面的条件都成熟了,就能保证成功的概率了。”
“爷爷,”李涛刚开口叫了一声,眼泪已经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好了,男子汉不要这样扭扭捏捏的,每一种创伤,都是另一种成熟;人生不必完美,但必须精彩。你一定要做得对得起居士的在天之灵。”
“爷爷,我这一走至少十年,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我绝不辜负爸爸和您以及白雪的期望,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好,这样就好!”
“噢,爷爷,有一件事你们也别忘了,就是您和白雪今后无论到了哪里,只要居住的地方安顿下来,就把具体地址或者电话号码,不管用什么方式留在爸爸的墓碑上或墓碑周围,我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扫墓看望爸爸,然后按你们的地址或电话找到你们。”
“这个没问题,只是我能不能活到那天还是个未知数,不过我会关照白雪让她如此这般的。”白爷爷说道。
“一定不能忘了,否则到时候茫茫人海,我有如大海捞针,这辈子如果不能找到你们,我死也不能安心。”李涛再三关照。
“好了,我们出发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是别忘了还有一句叫做事在人为,天意是天意,人为是人为,人为有时候能够让天意改变主意。”
白爷爷驾驭着捕鱼的小舟,载着李涛由花岗岩码头向镇上驶去。
李涛戴上眼镜,粘上胡子,看上去已经面目全非,加上通缉令的取消已经两年左右,所以李涛这一路的行程,应该是安全的。
现在到了真正告别的时候,李涛一下把白爷爷抱得紧紧的,然后一下松开,头也不回地一个人远去了。
对于最后这个举止,白爷爷又捋起了山羊胡子,自言自语道:“嗯,开始成熟了!”
* * * * * * *
李涛用公用电话,很快联系上了万钢。
他们约好在某一个城市的一个酒店碰面。
见面以后,李涛首先把居士写给万钢的信给他。万钢认真仔细地看了两遍,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OK,我明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老板。”
“老板?”李涛不解。
“当然也是朋友,有什么安排,尽管吩咐。”
“哦,我没有看过爸爸写给你的信的内容,不知他老人家把我们的关系是怎么安排的。”
“这个很简单,第一,赵先生的全部遗产都转到了你的名下,因为你是他的儿子;第二,让我陪你一起去美国,协助你将财产具体落实;第三,我的年薪今后由你支付,并且,是在赵先生的基础上翻倍的支付,你说,你是不是我的老板?”
“嗳——什么老板不老板的,叫我李涛就行。再说,你还比我大几岁呢。”万钢的话李涛没有感到意外,因为在道观的时候居士说的大概也是这么个意思。
“不,你现在是赵先生的儿子,他的所有财富都在你的手上,所以,以你的身价做我的老板,是我们当律师的荣耀。还有,关于李涛这个名字,今后永远不要出现了,这也是赵先生的安排。”
“好的,我明白。”李涛对万钢的印象很不一般,这个人思路清晰,说话简洁明了,态度不卑不亢,语言就事认事,他想也许一个真正的律师大概都是这样的吧。
“这样吧,为了打消你心中可能存在的疑虑,或者说还有某些纠结和心理障碍,我把我跟赵先生的故事简短扼要的说一下。”
万钢喝了口咖啡,清了清嗓门,继续说道:
“二十年前,我还是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因为不甘心家境的贫寒,偷渡到了香港。在一起交通事故的处理中,我被怀疑在混乱中偷了肇事司机的钱包,被带进警署审查。后来肇事司机的钱包找到了,他觉得我被冤枉他很内疚,他满怀歉意的问我有什么要求,可以补偿我的精神损害。
“我说不知者不为罪嘛,请我吃顿饭就可以。当时他很惊讶,就请我到一个海鲜大酒楼用餐,吃饭的时候他问我,为什么不向他要点港币,这个很重要啊,我说因为我是一个穷小子,所以不要你的钱,如果我要了你的钱,我就会产生堕落,就会产生不劳而获的念头,就会消弱我努力拼搏的意志••••••
“‘嗨——’当时这个人非常好奇,这种观念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于是让我自我介绍一下。我说,十一岁死了父亲,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的带着我们兄妹七人苦熬,当时我已经考进了大学,我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很优异,但我知道我这个大学是读不成的。第一家里吃饭都成问题,根本没钱交学费;第二我已经十八岁,应该为养家糊口有所担当,可内地的工钱实在是太少,解决不了大问题。有人告诉我到香港可以打几份工,只要你身体吃得消,于是就来了。”
“请你吃饭的这个人就是以后你跟随到现在的赵先生?”
“是的。赵先生对我很感兴趣,说他可以资助我在香港读大学,另外再每个月寄三份我打工的钱给家里,问我愿不愿意。我笑着说天上掉馅饼的事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谢谢他的海鲜大餐,我起身要走,但被他留在了。
“天上真的掉下了‘馅饼’!
“赵先生只提了一个条件,第一年的生活费他提供,第二年就必须靠自己的奖学金来维持,所以,不勤奋、不努力就没有饭吃。”
“爸爸这是在激励你,用心良苦啊!”
“这个我当然明白,所以我百倍的珍惜,没日没夜的苦读,功夫不负有心人,四年以后,我以绝对优异的论文答辩,踌躇满志的走出香港大学法律系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