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前脚离开万玲后脚就到。她左手拎着热气腾腾的早餐,右手拿着两件新衣服。见我满眼血丝和桌子上堆满烟蒂的烟灰缸,心疼地叫我赶紧洗洗把早餐吃了,尔后又叫我换上她新买的衣服。在为我整理上衣时,万玲的双唇紧紧地贴到我的脸上,我疯狂地拥吻着她,就在她试图将我衣服脱下时,我想起了羽佳。“别这样玲玲。我们走吧,回老家。”
一年多没有回家,家里的变化很大,以前的土房子变成了砖墙结构的平房,有了室内卫生间,家门前还多了一辆农用拖拉机。这些本该都是我做的事情,竟然让父亲挥汗如雨一个人承担,我痛恨自己的不孝。看着父亲微微驼顶的脊背和徒增更甚的两鬓白发,我眼睛顿时泛红。
母亲身体恢复的很好,她见到万玲的时候超越了见到自己亲生儿子的开心。此时正处农闲家里事情不多,见父亲说拉麦子的拖拉机坏了,我就帮着他边研究边维修。万玲坐在院子里的太阳底下耐心地帮母亲梳起头来。
从我进家门,父亲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一个劲地抽着香烟,不愿多看我一眼。我被父亲的反常弄得有些不知所谓。父亲不是这样性格的人,突然变得如此沉默,就更不敢去揣摩他的心思,只能低着头毫无头绪地帮他拆东拆西。如果是往常,见我跟捣乱一般,父亲早就破口大骂了。我说爸你这是怎么了?父亲还是一言不发。我说今天万玲来,人家也是客人,您就别耷拉着个脸好不好?父亲终于舍得开口说话了。他问我这一年里跑到哪里去了?记不记得我每次打电话回家都是母亲接的电话?那是因为他不想听我撒谎。
“你以为你能瞒得过去吗?我是不想让你妈难过,到现在她还蒙在鼓里。”
我刚说对不起爸,他就打断了我。“你能对得起谁啊?你连自己都对不起。你当初害小羽佳空欢喜一场,害我跟你妈在村子里抬不起头,害你自己进了监狱。你啊你,我都没脸说你!”
父亲脸色极其难看,气的就差浑身发抖。我说都是儿子的错,您就不要生气了,万一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啊?
他用拿着香烟的手指着院子里的万玲说:“你妈生病时这丫头前前后后的照顾,这一年里,她每到星期天就来看望我们,家里需要什么就帮买什么,五一放假时还带着你妈去了外地散心,如果不是她,你妈不会恢复的这么快,家里不会有这台拖拉机替我用板车拖麦子,也不会有你眼前的新房子。”
我能理解父亲的话,只是他和母亲并不知道当初破坏我跟羽佳婚姻的人也是万玲,我不想伤父母的心,倘若我将真相告诉他们,父亲定要将拖拉机砸个叮铛碎,说不准拆了眼前的新房子也极有可能。
“您放心吧,她为家里花的钱我会还给她的。”
“还?她会要吗?他是因为喜欢你,你妈早就问过她愿不愿意做我们儿媳妇,这丫头听了除了高兴还是高兴。”
“爸,您跟我妈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我真的不能娶她。”
“不能娶?她哪点配不上你这个孬种?!”
我说你可以骂我,她也是个好女孩,可你让我娶她,就是把我杀了我也不能同意。
“凭什么就不能娶了?”
父亲气急败坏的追问我原因,我却百口莫辩无口应答。我说不跟你吵了,我去镇上买菜,给你心中最满意的儿媳妇去准备午饭。
担心影响万玲的心情,父亲进屋子时脸上的表情舒缓了许多。他叫我把隔壁的富贵叔跟大江的父母找来一起到家里吃饭。农村就是这样,家里来个什么人,总喜欢叫上跟自家相处融洽的邻里。
大江的父亲做过手术后就再也干不了重活,大江曾叫他去泗阳买的房子里颐养天年,老人家死活不愿意。在我入狱后大江给他们盖了口新房,大江父亲说还是住在乡下习惯。
富贵叔比以前更老了,坐在饭桌前总是咳嗽个不停。母亲说富贵叔病的有些时日了,每次都是父亲去镇里的医院给他买药,估计他这把老骨头是要不行了。
我去叫他到家里吃饭时,他还从床底下掏出一瓶藏了多年的茅台酒,吃饭的时候我问他怎么会有这么一瓶好酒收着?他说年轻时坐牢不仅是因为偷了村里的羊,还偷了老村长家的两瓶酒。我玩笑地问他为啥不舍得把那瓶一起拿来?他用手指了指我父亲说:“让你爸喝了。”父亲一听就急了。“我可没喝你那酒,前几年我去市里给王子明了。”富贵叔说你给他干嘛?父亲突然笑了起来。“你个不知好歹的富贵啊,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酒本是王子明在部队带回来孝敬姜大爷的,只可惜姜大爷走的早,当时王子明为了给姜大爷办一场轰轰烈烈的葬礼,还不是老村长出的力。虽说老村长为人不善,可人家毕竟没少帮忙。你富贵不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才偷了子明送给老村长的酒吗?我给王子明喝就算对了。”
富贵叔说给就给了吧,子明也不是外人,毕竟我跟他还同时供养过一个爹。
万玲听不懂父亲几个人在说什么,一个劲地朝着母亲在内的几个长辈碗里夹菜。母亲乐呵呵地问我:“志远啊,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啦?”大江的母亲也跟着一起说:“玲玲这丫头不错,我看着都喜欢。”
嘴里的一口菜差点没把我噎死。见我不说话,万玲说:“不急不急。”